整个东宫里都弥漫着酒香,我蹙了眉,上前一步。小银子原在一旁替他扇扇,见是我,赶紧迎上前说:“秀宁小姐,殿下睡熟了,刚才他喝了好几坛子酒,娥芷小姐好不容易才把他的酒拿走,秀宁小姐,你若有事明日再来吧,奴才怕殿下看到你,又……”他一时咽语,我也被他一语说得感叹连连,都说风华是一指流砂,苍老是一段年华,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竟觉得杨昭苍老了许多。遥遥之间,有人琴音绵延,曲符生动,给这恬静淡雅的氛围添了一抹宁静。
这曲子,我心里一阵唏嘘一阵悲凉,这曲子我曾听过,乃司马相如所奏的《凤求凰》,这杨娥芷心意外露,只是不知道这梦中人有没有听到?想完我转身看了杨昭一眼,见他衣裳单薄,枕凉石盖天幕,终觉不妥:“哪有人在外面睡觉的?你把他叫醒,让他到里面睡去!”
“奴才不敢。殿下说在外面能够听到娥芷小姐的琴音,所以他命奴才等人不许干涉!”小银子似有些顾虑,又解释道:“殿下这几日心情不好,奴才们都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得罪了殿下!”
听到他要听着杨娥芷的琴音才能放睡,我火一大,冷笑道:“是吗?他什么时候那么有闲情雅致,竟然想闻弦歌入梦。看来他的境界真是越来越高了,这还真应验了那句话,承浴美人恩,乃锁将军情。那么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竟然也学会了别人风花雪月!”我撇撇嘴,敛了敛怒意,回头看着小银子:“你去把杨姑娘叫过来,我有事情问她!”我心里有气,将满腹怨言喷了出来。小银子听我一席话,似猜出我心里的意思,赶紧又说:“秀宁小姐,殿下之前下过令,让别人不要去打扰娥芷姑娘!”
我一听,翻了翻白眼,“哟,才刚来一天,这小两口倒开始举案齐眉心有心犀了。也是,别人是鱼雁相通可知安好,他们这是心领神会梦里巫雨。竟然你不帮我传话,我自己去找她!”我越说越生气,见杨昭依旧安然的睡在凉石上,心里的无名火猛地一窜,恶哼了一声。
“秀宁小姐,你真不能进去。殿下会杀了奴才的。”我平日与小银子关系好,所以此时,小银子猛地扑过来拉住我的衣裳。
我气得结舌,挣扎着扯了几下,见扯不动,更加生气:“小银子,你家主子这样,你现在也开始看不起我了么?我又不是老虎,她又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猫,怎么,你们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小银子原本抓着我的衣裳,听我一语,赶紧松了手,犹豫着要不要让开路。我蹙着眉,手猛地拍了一旁的石桌,杨昭被这刺耳的声音一吓,再也无法安睡,缓缓睁开眼睛,一脸醉意的看着我和小银子。我见他眼中还带着一丝迷朦,故意嘲讽道:“屋里不是有一朵胜于花者的解语美人么?怎么,我们的太子殿下怎么还跑到屋外来睡?这让人看到多不好,我刚好要找你那朵解语花有事,怎么,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看看?”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目光落在小银子身上,小银子赶紧上前来:“殿下,奴才实在拦不住秀宁小姐!”
“你长这么大个子是****的啊?她让你放开你就放开,她让你去死你也去死吗?”杨昭猛地打了小银子一拳头,小银子痛得哎哟一声,赶紧伏首贴面头也不敢抬。
我气得双肩颤抖,冷笑着说,“你也别指桑骂槐,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在你宫里闹事,你是堂堂的太子殿下,你是龙之子,你高贵得不可方物,我又怎么敢在你的地盘里指使你的奴才。你也别在那里给我脸色看,我今日要找的人不是你,你给我让开!”
“什么不敢,我看你可敢得很,秀宁,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我任你宠你惯你,我以为假以时日,你总会为我所倾,如今看来,什么举案齐眉,什么丝萝托乔都是屁话,你的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人。我在你的眼中,比无用的废物还要无用!现在,你竟然跑到我的宫里来大发脾气,你是不是吃定我会一辈子不放开你!你错了,没有你,这天下依旧是我杨家的,没有你,这沙漏依旧是流的。没有你,我依旧可以活得很好,活得比谁都快乐!”杨昭眼中闪过一丝落漠,突然他大声笑了出来,那声音,好不凄绝。
“那最好!杨昭,你总算说出心里话了,我早就说过,这世上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全部灭种,这地球也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不转。你能想通这一点最好。”他的话说得我心里一颤,心里的痛漫至全身,杨昭此时此刻却无声的看着我,我看到他眼中的执念,看到他眼中的痛苦,看到他眼中那许许多多我解释不清的混乱。我在心里暗暗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可是真到嘴上话却变了味,“你放心好了,我会成全你和逸寒,我会让你们白头到头,永不分开!”我怔了怔,夺声说:“唯宽可以容人,唯厚可以载物,杨昭,你为何还不懂此道理?你频频针对逸寒,你可曾想过,你与逸寒也曾是多年好友?你不能善待他,你又怎么指望别人善待你?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此时此刻,我却很看不起你,你根本就不像个男人。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该和逸寒一样,从容的面对得失。我不会嫁给逸寒,我也不会嫁给你。你们两个,我谁都不会选择,所以请你不要再把我们的事情和逸寒牵扯在一起,还有,我要告诉你,我过几日就要离开皇宫,离开这里,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的交集!”
“你要离开皇宫?”杨昭翻身站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捏着我的双肩。明明刚才的他还把话说得那么凄绝悲壮,可是转瞬之间,他又面露惊疑。杨昭啊杨昭,你为什么总让我如此不舍,为何总让我背负如此沉重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