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铭真正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慢慢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球中,而整个玻璃球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林海之上,周围还有山,山上也是一目绿色。自己已经死了吗?曦铭觉得现在一切太不可思议了,然后又准备用自己的手,来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你终于醒了。”玻璃球里面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曦铭被吓得啪一下撞到了玻璃球边上,“谁、谁在说话?”
玻璃球里再次传来那个男孩子的声音,就像一个幽灵站在曦铭身边一样:“我是NanonucleusαX0001,是你的守护者。”
“守护者?”曦铭皱起眉毛,疑惑地看着四周,“那你在哪儿?你是精灵?”
“我不是精灵,我就是这个水晶球,这是我的飞行模式。”然后玻璃球里亮起了一条红光环绕着曦铭,曦铭吓得又一次想往后退。“不用害怕,我只是为你进行身体检查。”αX0001报告说,“你现在处于饥饿状态,我们必须下降了,你抓稳。”
曦铭老老实实地将双手紧紧贴在玻璃球上。玻璃球开始向下降落,在森林里穿梭,最后降落到了森林深处的一条小河边。玻璃球触地后慢慢变成了不透明的金属的样子,曦铭看见球的顶部慢慢地起了一层银灰色的鳞片,缓缓地向两边分散,打开了整个顶部,然后在αX0001的指引下,曦铭从里面跨了出来。
第一次进入人类世界以外的大自然,曦铭觉得无比的神奇。末日浩劫之后,为了建设一个乌托邦似的人类社会,人类联盟把区域管理分为城市和村庄。各个区域之间都修筑了专门的隔离符合式铁路,而在此之外的区域,他们保留了自然界应有的模样。除了飞行器和小型机械以外,就只有人徒步才能进入大自然了。
曦铭闭上眼睛,森林里的氧气似乎充满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他能感觉到周围被绿色所覆盖的世界,无限的广大,使他身心舒畅。流水细语、风触枝叶、鸟儿欢笑,还要好多不同的声音。曦铭觉得,自己已经和大地合为一体,和周围的一切共同呼吸。
曦铭正陶醉在大自然的呼吸当中,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曦铭吓得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呼吸急促,还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眼前站着一个银色的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个子机器人,面孔可以分辨出是个小男孩,头顶没有头发,耳朵像一个小小的CD光盘,四肢的机械关节露在外面。银色的机器人伸出手,似乎是在向曦铭表示友好。
曦铭仔细地观察着这个机器人:“你就是刚才那个玻璃球?什么啊、啊、发、ZERO、ONE?”
这个机器人非常的奇怪,他能像人一般微笑,然后点点头说:“是NanonucleusαX0001,那个水晶球是我的飞行模式。”
之后,曦铭就呆呆地在一旁看着这个机器人为自己生火、捕鱼,最后把熟的鱼递给曦铭。直到这个时候曦铭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鱼并没有在孤儿院的时候的好吃,淡淡的味道如同啃食无味的果冻条一样,但是曦铭依旧吃了不少。
吃饱了之后,曦铭倒在潮湿的地上,精神也恢复了许多。视野穿过树林,太阳在西边恋恋不舍地离开,东边隐约出现了月亮的一丝倩影。黑夜的来临使得曦铭的记忆一涌而上,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αX0001看到曦铭泪水滑落,关心地问道。
曦铭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机器人,他坐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αX0001看着曦铭,说:“在你激活我之前,我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所以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然后又把我带到天上的。”曦铭接着问。
“你手上的控制器是我的开启秘钥,”αX0001指着曦铭的左手说,“当你进入阁楼的时候,我就被启动了,我的程序里面设置是‘保护曦铭’,当时你倒在地上,外面处于混乱状态,于是我就只有带你离开危险地带,越远越好。”
听到外面处于混乱状态,曦铭想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娜娜,以及最后关上活板门的杰曼,眼泪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一般落下。这时αX0001伸出手抚轻轻拍着曦铭的后背,这是离开杰曼之后,曦铭感到的第一份温暖,面前的柴火噼啪作响,曦铭就这样把头埋在手臂里哭了许久。森林里稀疏的声音也在为这个只有六岁的小男孩哭泣。
阳光渐渐淡去,呆了一段时间的曦铭站了起来,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然后对αX0001说:“你可以带我回人类孤儿收容所吗?”
αX0001也站了起来,说:“那边现在很危险,我可以带你去,如果这是你的命令的话。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回去。”
曦铭想了一会儿,说:“如果我不回去的话,你能照顾我吗?”
αX0001露出了一丝微笑:“当然可以,这就是我存在的理由。”
曦铭努力控制住眼泪不要再流出来,他知道作为一个男孩子,不能这么脆弱,最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那你先带我回去,我只想偷偷地去见杰曼妈妈一眼,然后我们就一起离开那儿,走得远远的。”其实曦铭是在想,说不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杰曼还在城堡里等自己。
αX0001看到曦铭天真而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张开自己的双臂抱住曦铭,然后身体表面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裂纹,整个身体像是长满了会呼吸的鳞片一般,最后整个机器人变成了一堆细小飞舞的鳞片包裹着曦铭,形成了一个金属球。金属球慢慢变成透明的,曦铭看着自己像在一个泡泡里缓缓升上了树梢、升上了天空。一路上曦铭根本记不住αX0001这个名字,于是商量着给αX0001取了个名字叫克里斯(Chris)。可能是圣诞节(Christmas)过得比较多,而且曦铭当时也只想得出这个名字。当然αX0001,对此并无异议,很高兴地答应了曦铭的请求。
夜幕降临,克里斯并没有带曦铭直接飞到北洛斯市,而是在快看到北洛斯郊外的一处树林里降落了。
“我现在必须蓄能,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克里斯告诉曦铭。
曦铭看了看周围的树林,说:“蓄能?充电?可是这儿不能充电啊!”
克里斯微微一笑,回答曦铭说:“我是不需要充电的,我的能源来自于身体里的纳米核反应堆。”克里斯发现曦铭并不是很明白,于是就更简明地说:“反正就是说我的电池是不需要充电的,但是这个电池只能满足我行走和一些其他的基本动作。如果我要启用其他功能的话,必须把电池的一部分能量先储存起来,才能启动。”
曦铭勉强点了点头,说:“就像人要睡觉一样?”
“你这样理解也可以,这样吧,先吃点东西,然后我变成水晶球,你在里面好好睡一觉,我也可以慢慢蓄能。”克里斯知道和一个六岁的灵长类动物解释现代科技是需要时间的,有的时候不如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该做什么怎么做。
深夜,曦铭靠在水晶球里久久没有入睡。
“曦铭,睡得太晚并不利于你明天的行动。”水晶球里传来克里斯的声音。
曦铭依旧看着天空中的星星,说:“克里斯,你说大人们为什么会这么坏?”
克里斯:“从我现在的数据库里,我只能告诉你,物竞天择,每个生物都会有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和手段。而人是将手段运用得最玲离尽致,从而去寻找意义的一个物种。”
听了克里斯的话,曦铭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似乎又迷茫了许多。仰望星空,在孤儿院的时候,自己每天只知道和小朋友们一起玩;盼望着过圣诞节,过完之后还有一个春节;盼着杰曼妈妈和小朋友还有来看望自己的人所送的礼物。而自己从未想象过外面的世界会大得这样可怕,原先无忧无虑的家园,现在已经回不去了。这个时候曦铭第一次发现,自己从何而来,自己是谁,才是一个无止境的深渊,就像这天空浩瀚的星海一般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