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谈起可读性,往往先想到通俗文学。
实际上,真正的严肃文学更有个可读性的问题,因为在思想性、艺术性上大家也许不分伯仲,这时就需要用可读性来区分高下了。按传统观念,艺术性代表可读性。
其实不然,艺术性更侧重于创作手法,诸如形式和语言等等。可读性则指是否能让读者接受你,能从头到尾愉快地通读,这里面不光有故事性的问题,也有叙述语言本身的机巧带来文字视觉快感的问题。一本再伟大的书,别人不想读或读不下去,不仅是读者的损失,更是书本身的损失,它伟大到别人无法接受,那能称为伟大么?当然,这里面又有个接受面、接受层次的问题,有所谓艺术上金字塔尖的问题。
但无论如何,可读性亦可作为名著的一项硬指标来界定书本身的分量,它在历史上、民众中的地位以及其对民族文化、世界文化的影响力度上都或多或少有所反映。
对于可读性的分类,依笔者看,可大致分为四种:可读、耐读、不好读、枯燥。
这四种有时是可以交叉兼容的,依据读者群的不同知识结构及兴趣而定。
笔者粗略作如下区分:
可读:欧文·肖、赫尔曼·沃克、张爱玲、茅盾、大仲马、马克·吐温、欧·享利、池莉等人的小说,《废都》《白鹿原》以及徐迟的散文巨著《江南小镇》。
耐读:《红楼梦》《金瓶梅》《水浒》《三国演义》《万历十五年》《围城》,西蒙·波娃的《第二性》,鲁迅杂文及《阿Q正传》,福斯特的《印度之行》,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法拉奇的专访,老舍、沈从文、芥川龙之介、汪曾祺的小说,徐志摩、戴望舒的诗。
不好读:《追忆逝水年华》《尤利西斯》《管锥篇》等,卡夫卡、左拉、巴尔扎克、萨特、巴金、夏目漱石等人的作品。
枯燥:郑振铎、残雪、孙甘露、马哈福兹、戈尔丁、陈染等人的小说。
以上四种类型将由各人胃口不同而列出长长的名单,大家也可以看出,同一人的作品也会因类别不同而使可读性完全不同。
外国作家更有个翻译问题,比如梭罗的《瓦尔登湖》有好几个版本,中文译本中只有徐迟操刀的为最佳,其他人译的就很寡味,这涉及再创造。
不同的流派也有不同的可读性,比如新感觉派,一般认为,这个七八十年前就很先锋的派别至今仍然前卫,因为其可读性算不得好,有人甚至认为是从自然主义脱胎而来的。
其实,新感觉派内部同仁作品之可读性也有极大不同的。穆时英好一些,刘纳鸥、施蛰存、杜衡就差一些。徐迟早年也写所谓新感觉派的散文,但都不起眼,他自己承认晚年才获得大成绩,那些让他不朽的报告文学,据他说“是用了一些新感觉派手法的”。可见一篇文章不能专用某一种方法,就如味精,放多了也成苦味。
顺便说一说,徐迟在说到新感觉派时,明确指明他们“一半儿模仿、一半儿抄袭”,如黑婴得之于穆时英,穆又得之于刘纳鸥,刘又得之于日本的横光利一,横光利一又得之于法国的保利·穆杭以及英国的阿尔陀斯·赫胥利。对之于今日的韩少功、叶蔚林事件,可谓有宗可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列入其上的四类,即便是属枯燥,也是有一定教化意义或艺术试验性的,只是欣赏价值不高,可作为上床睡觉前催眠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