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军头双手握紧锄头就像是握着长枪一样,脊背挺直,身形如松。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和袍泽并肩作战的沙场。畜生的感觉最为敏锐,它们从这个老朽的人类的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感觉到死亡的阴影,野狗们停在老头身前约二丈处,逡巡不前。
“嗷嗷嗷”,野狗们伏低身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既像是挑衅又像是威胁。
不停的徘徊间,一只黑皮野狗似乎按捺不住,四爪蹬地一跃而起。起身的同时已经张开獠牙参差的大口,看架势是要将老军头的喉咙一口咬断。
就在这时,老军头突然暴起,左脚向前跨出,两腿呈弓步绷紧,双手握紧锄头瞄准黑狗的脑袋狠狠的砸了过去。这一记锄头抡的又快又狠,半空中的大黑狗无从躲避,被老军头砸碎脑壳,一命呜呼。
“扑通”,黑狗的尸体砸出一阵惊尘,也让后面跃跃欲试的野狗同时向后四散开来。
“汪呜~~~”见小弟们被吓的几乎要逃跑,头狗立刻发出威慑般的嚎叫。想要逃散的野狗听见头领的吼叫,身子被吓的一颤,瞄了一眼头领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和老军头对峙起来。
“汪呜!”头狗又发出了命令。
“汪汪汪!”野狗们顿时对着老军头嚎了起来,同时还不时的做出扑咬的动作,似乎下一刻就要一拥而上,将老军头分尸。然而,野狗们只是嚎叫的凶狠,却没有一只敢再次咬上来。
老军头眯着眼睛一直盯着坐镇后方的头狗,对那那些装腔作势的野狗们视而不见。一辈子都在塞外拼杀的老军头对于狼群的习性很是熟稔,只要你不露出破绽,它们是不会轻易进攻的。这些狗的行为已经和狼很是接近,而且老军头刚刚杀了一只野狗,剩下的已经胆怯,暂时不敢再袭击了。
相信很多人都看过动物世界,里面狼群捕捉大型猎物的时候,都会有明确的分工。有负责围堵防止猎物逃离的,有负责佯攻骚扰的,有负责猎杀的,甚至还有偷袭的。这群野狗已经有返祖狼化的趋势了,继承了狼的一些特性的同时还有所欠缺,比如群体中的分工就不如狼群那样明确。
果然,这些野狗只是叫的响亮,却没有一只敢扑上来的。一群装腔作势的畜生,老军头不屑的笑了。狗果然还是狗,再怎么变也变不成狼。要是这是一群狼,它们早就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咬了。
“汪呜~~~~~”头狗见小弟被老军头震慑,不敢下嘴,就扬天嚎叫了一声,然后甩甩尾巴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亲自下场了。
老军头见状,立刻屏息凝神,盯着这头黄牛犊大小的猛犬,酝酿夺命一击。
头狗反而一副放松的样子,迈着轻松的步子,慢慢的朝老军头走了过来。懒洋洋的形态完全没有把老军头放在眼里。只见它晃晃悠悠的经过一条黄狗身边是,突然一爪子将其拍飞出去。
“嗷!”黄狗在地上打了个滚,夹着尾巴呜咽着往后退了几步。剩余的野狗也赶紧躲开,生怕因为挡住路而被拍飞。
老军头瞳孔一缩,更加戒备起来。那条黄狗少说也有五六十斤,却被它轻而易举的拍飞。看样子比大部分的狼都要凶狠。
越过众小弟,头狗开始伏地身子,作势欲扑。
老军头也绷紧肌肉,准备拼命。
“老爹!后面!”突然,老大的惊叫声从后面传来。
于此同时,老军头也感觉到脖子发凉,后面的毛孔都竖了起来。竟然有一条野狗趁老军头的注意力全都被头狗吸引住,绕道到老军头背后偷袭。
******,居然被一群畜生摆了一道。老军头心中怒火勃发,你们太小看军爷了!老军头并没有理会背后的刺客,而是向前跃起直取前方作势欲扑的头狗。
多年沙场拼杀的经历让老军头本能的做出了上面的选择,在跃起的同时,运起手臂,将手中的锄头朝着头狗兜头劈下。
这次倾力一击,老军头的速度比方才打死黑狗的时候还要快上一些。
头狗愣住了,它本来只是打算做个佯攻的姿态将老军头的注意力吸引在自己身上,等待自己派出的刺客从后面咬断老军头的脖子后,第一个享用新鲜血肉。却没有料到老军头会奋不顾身的向自己扑过来。所以,它没有时间躲避老军头的致命一击了。
“刺啦”老军头棉袄被背后的野狗撕裂。可惜了。老军头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被这么一拉,胳膊被带偏了。
锄刃将头狗的肩头划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嗷呜!”头狗吃痛,当即撒开四爪向荒野深处逃去。众喽罗见头领逃命去了,也无心恋战,纷纷四散逃开。
几个呼吸间,一群野狗就从老军头的视线中消失了。
“老爹,你没事吧。”老大扛着木板气喘吁吁的跑到老军头身前关切的问道。同时,还上下检查看他是否受了伤。
“扶,扶我坐下。”老军头松了口气,身体顿时变得乏力,贼去楼空的无力感让他几乎站立不住。老大赶紧搀着老爹的胳膊扶他原地坐下来,右手轻轻的捋着他的后背,帮老军头顺气。
“咳咳咳,老了老了,要搁十年前,这群畜生早就被老子料理干净了。”摩挲着光溜溜的锄把,老军头感慨万千,不服老不行了,今天差一点就葬身在狗肚子里了。
“你来干嘛?”等气顺了,老军头才想起老大是自己偷偷跟过来的,顿时骂道,“老子不是让你带着老二幺妹儿先走吗,怎么他娘的又不听话?啊?把他俩丢在荒郊野地,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我这不是担心老爹你嘛。”老大有些委屈的说道。
“还敢顶嘴!”老军头脾气噌的一下就冒了起来,下意识的扬起巴掌,这才发觉老大站在自己的背后给自己捶背,打不着。
老军头悻悻然放下胳膊:“你是老大,照顾弟弟妹妹是你责任,你要记住。还有以后可不能这么莽撞了,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了。老爹你刚才可真威风。我都看见了,一锄头就把野狗赶跑了,比张都头厉害多了。”老大见老军头的脾气过去了,赶紧拍马道。
“张都头?那小子也就看看城门。”老军头眼里闪过一丝骄傲,嘴里打趣道,“你小子拿他和老子比较,是不是看不起老子?”
“呵呵,呵呵。”老大脸色尴尬,没想马屁会拍到马腿上。
“好了,不说了。咱爷俩去把那头黑狗给扛回去。咝,你们好久没吃过肉了,不知道舌头还记不记得肉味。”老军头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土,忽的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用手一摸,抓下来一把破棉絮:“啧啧啧,幸亏穿的厚,不然可就惨喽。”
老大伸出手将老军头手里的棉絮接过来又塞进去:“回去让幺妹儿给你补补。”
“哈哈哈,幺妹儿的手可真巧,经她的手,我的棉袄就跟新的一样。”老军头边说边走到黑狗的尸体前,相了相黑狗的大小,“可以给幺妹儿做一个狗皮夹袄,唔,做大点儿能多穿两年。”
“老爹,老大,你们没事儿吧?”声音特清晰洪亮,就是特别难听,就像是夜枭的叫声一般。听得老军头和老大直皱眉,平常说话的声音还算中听,可为什么喊起来就这么的刺耳呢?
“你个小兔崽子,跟着老大不学好,跟过来找死啊。”老军头看见老二拉着架子车,车上坐着幺妹儿,顿时火冒三丈,“要是幺妹儿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你个小畜生······”
“二哥,老爹果然又骂你了。”幺妹儿坐在车上,小声对拉车的老二说道。
“哼哼哼,现在只是骂,要是我把你丢下自己跑过来,老爹可就真的把我腿打断了。”老二没好气儿的说道,“话说回来,我挨骂还不是因为你,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在一边看我笑话。”
“嘻嘻嘻,我知道二哥不会真的怪我,因为二哥最疼我了。”幺妹儿笑眯眯的说道。
“一边去,这句话你肯定和老爹和老大都说过了,我才不吃你这一套。”话虽然这样说,但老二的嘴早就咧开了。
“因为,老爹和大哥也是最疼我了。”幺妹儿理所当然的说道,“而且,我也最疼你们了。”
“噗嗤!”老二被幺妹儿天真的话逗笑了:“是是是,世界上只有幺妹儿最疼我了。”
两兄妹嘀嘀咕咕地,别人也听不见,只是老二的笑脸太显眼了。
“搁那儿傻笑啥?”老军头骂道,“还不赶紧滚过来,没看见老子扛不动这条死狗吗?”
“狗?狗肉?在哪里?”老二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拉着车子健步如飞,丝毫没有收尸时无力的样子。
“二哥,二哥,你慢点儿,没人和你抢。”幺妹儿被老二颠的几乎散架,嘴里不停的劝道。然而,老二的脑子里只剩下狗肉两个字,丝毫没有听到幺妹儿的抱怨,拉着车子晃晃荡荡的跑到老军头跟前。
“砰!”老军头赏了老二一个爆栗,嘴里骂道,“你个臭小子,没听到幺妹儿让你慢点儿吗?”
老二揉着被老军头敲红脑门,像幺妹儿赔不是:“不好意思,二哥却是急了点儿,我这不是想早点儿让你吃到狗肉嘛。”
“明明自个儿想吃,却打着替幺妹儿着想的幌子,老二长进了呢。”老大挪揄道,当然也不会忘了口头禅,“真不知羞。”
“哈哈哈哈。”老二挠着后脑勺憨笑,现在他心情大好,老大的批评权当一阵风。
“老爹我来帮你。”老二笑呵呵的上前半蹲,抱住黑狗的脊背,拧腰用力:“嘿!”五六十斤的大黑狗就被老二撂到车上了。
在场的其他三人已经司空见惯,只要有好吃的,老二就会化身为大力士,区区五六十斤,完全是小菜一碟。
将黑狗装上车,老二又自觉的拉起车往回走,此刻的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是背对着三人,若是有人在前面,就会看见老二的哈喇子已经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