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在大风的侵蚀下再也见不到往日的光彩，阴沉沉的一片，似乎是要塌下来了一样。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就要下下来了，但这并没有让小镇子有所改变。各地赶在大雪封山之前想要再次从这个临山的小镇子收走最后一批药材兽皮的商人充斥着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客栈，茶肆，青楼，甚至是街边那看起来并不算太干净的卖面条老汉搭建的棚子下面都坐满了人。
收到药材兽皮的商人自然是在青楼酒楼呼朋唤友，准备好好的消遣一下然后继续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
坐在茶肆面棚子下面的就是那些在这里来并没有赚到什么钱的人了，他们或许是倾尽家产，想要到这盛产药材的地方进上一批最普通的药材，然后转运到帝国战事前线。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就因为一小车普通药材就能搏得几年的安稳和一家人的温饱。
失败的后果则是家破人亡，这一点从那些几乎将脸扭成了一团的人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或许他们的心里在思付，该怎么回去面见自己的亲人朋友？变卖家产的钱财在这一路上已经挥霍了一小半，即便是讨着饭回去怕是也剩不下什么了。而且没有前线所需的军需物品作为红头，一路回去还不知道要碰到多少山匪强盗呢。
回家的办法多得是，难得是如何跟自己的亲人交代，未来的日子怎么过？
收购到药材的商人没有这些顾虑，也不害怕山匪盗贼，因为这些东西是前线战士们紧急需要的东西，即便是山匪强盗也不敢和帝国作对。
大秦帝国如今正是狼烟遍地，烽火四起，即便是商人，也过的并不是很滋润，只有在贩卖药材兽皮等等军需品赚到钱之后才能胡乱的挥霍几日。
谁会放过半点赚钱的机会呢？在这种情况之下，人性早已经消耗殆尽。很多人卖子卖女变卖家产来到这个临山的镇子就是为了能够吃饱穿暖多活几日。
连在太平之时的社会中层都过的如此凄苦，平民就更加是苦不堪言了，易子相食这四个字曾经只是传闻，毕竟还有虎毒不食子来反驳。但随着这几年战事的胶着，农桑的荒废，这个恐怖无比的词语却变成了现实。
…………
散发着马粪臭味和各种尿骚味的大街上，一个粗布麻衣，脸上黑漆漆，看不清容貌，从身体和脸的轮廓上来看大概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双眼无神，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得出来少年身体在发抖，也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被饿的，亦或者是被冻着了。
就在他快要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辆破旧不堪的马车。
赶车的车夫像是疯了一般，疯狂的飞舞着手中的皮鞭抽打在老马的屁股上。老马吃痛，也像是疯了一样，撒开腿跑出了一般的宝马良驹更加快的速度。
路旁的行人见到这疯狂的一幕，身体快速朝着边上闪去，躲开马车之后愣了好一阵才对着已经远去的马车疯狂大声骂几句，然后又像是没是人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走着自己的路。
少年完全没有感觉到马车距离自己已经近在咫尺了，他只需要再往前走一步就能刚好迎接上那飞奔而来的马车。
“到时候一定会脑浆四溢，鲜血会把这一大片都染红的”。周围的人非但没有开口提醒，反而在一边兴奋的和身边的人商量着少年人会死成什么样子。
在这一群人中有一个人例外，那个人是一个老乞丐，现在这么冷的天气居然只穿了一件夏天农家老汉才会穿的短衫。犹如一条将要饿死的流浪狗一样蜷缩在街角。
老乞丐的容貌和这乞丐少年不相上下，被黑漆漆的泥块或者是粪便糊得只剩下鼻子眼睛和嘴巴，除了能够看出来他还是个人之外就看不出别的任何一点特征了。
或许这是因为他实在太冷了，这些东西附着在皮肤上能够阻挡那刺骨的寒风和地上传来的冰凉感觉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着周围的人议论少年会如何如何惨死之后，居然能够看清楚老乞丐的面貌了。脸上的泥块一点都没少，但是却是真真切切的可以看到老乞丐脸上出现了怒容。
他的嘴里还在不停的自言自语道“这便是人性么？这一关我已经停留太久了，原本想到这里来寻找突破的契机，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机会了。”
更加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老乞丐自言自语的时候，他一开口，这天地间好像突然多了一点什么，又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但是谁也不知道，在老乞丐的眼里，飞驰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少年抬起来的脚也停在了半空中，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动不动。
“罢了，既然我的前路已绝，那么离开之前就发一发善心吧！”老乞丐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说完之后只看到他的身子直愣愣的在这里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几丈开外。同时他的手里还抱着刚才那个差点被马车撞得脑浆四溢的少年。
马车恢复了正常，继续飞驰在行人众多的大街上，少年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已经到阎王殿走了一趟，更加不知道老乞丐救了自己。
周围看热闹的人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刚才还在热烈的讨论着，现在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他们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刚才差点丧命在马蹄之下的小乞丐会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几丈之外。也没有人奇怪刚才躺在墙角下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乞丐怎么也出现在了几丈开外的小乞丐身后。
少年继续往前走着，因为他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有一个人的表情却是变得极其复杂。
老乞丐似乎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他怔怔的望着少年乞丐的背影，嘴里轻声说道“寒冰之体，还是千年不遇的极品寒冰之体。”
过了许久，他砸吧砸吧嘴巴继续说道“不过却是一个没有仙缘灵根的货色，害得老夫白高兴一场了。”
“老东西，我有感觉了，我觉得我们快要分离了，机遇已经快到了，这种感觉十分强烈，你快多努力一下。
我已经受够你了，实在不想受到你这副臭皮囊的约束。即便是让我离开你的身体自由自在的生活一日，然后立马让我魂飞魄散我也愿意。”就在老乞丐自言自语的时候他的身体里居然传出了另外一个与自己完全不相同的声音。
老乞丐没有被吓到，反而脸上浮出了喜色，但很快又变得十分平静了，淡淡的说道“那好吧，我就继续留在这里参悟一段时日，希望我们能够早日成功。
不过你想逍遥快活那是不可能的了，你是魔，而我是卫道者，怎么可能会让你祸害世人呢？”
老乞丐身体里面的声音再也没有传出来过。老乞丐掐着自己的手指捏了半天，然后再次变成之前那一副死狗的样子窝在墙角。只不过他的眼睛始终眯开着一条别人看不见的缝隙，这条缝隙将外面的一切风景尽收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