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失望半期待的状态中，明天就是中秋节。白甜想起自己明天为了顾两头的折腾，冲江逸辰一声长叹。
“二哥，你说我过年是不是也得这样啊？我觉得我这样，就跟爸妈离婚了的孩子似的，刚跟这个过完节，再马不停蹄跟另一个去吃饭。”
江逸辰仔细想想直点头，“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你比较惨，要真是你爸妈离婚了，你得三头跑。”
“怎么说话的？”林淑英一巴掌朝儿子脑袋拍过去，“这么大的人，说话还口无遮拦。”
江逸辰忙出声抗议，“妈，你也知道我大了，还打头？”
白甜扑哧一笑，“舅妈，我们开玩笑嘛，我自己都这么说呢。不过，要是，唉……要是我爸妈他们能过来，那该……妈！”
白甜起身，望向刚推门进来的江蕙，一脸惊喜扑上去。
“外公外婆，我妈来了。”
“小点儿声！”江蕙拉回激动难耐的白甜，“我回自己家，你扯那么大嗓子干什么？”
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听了白甜喊话，早急不可待走了出来，江蕙一顿，扭捏了几秒。
“……爸，妈，我累了，先上楼休息。”
一屋子人听了这话都快笑成了一朵花。
白甜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的老妈直接上楼去了，嘿嘿一笑，“我先上去帮我妈收拾收拾，大家晚安，嘻嘻……”
江老太望着白甜恨不得蹦跳着上楼的背影，忍不住心里一酸，“也真是难为这孩子。”
“好了，妈，您别难过了。好在蕙蕙还是回来了，以后就不会再这样了。”
江丰和林淑英劝着老太太，江老爷子却是嘴唇紧闭，若有所思，好半晌才开口，“怀清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因为这话，四人面面相觑。
“爷爷，姑父估计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兴许明天就到了。姑姑都回来了，姑父不可能不到。”
“就是！逸辰说的对。”林淑英附和儿子一句，很快又看他不顺眼，直催他上楼，“你要在楼下没事就赶紧上去回你房间去。你们哥俩，一个回来就钻房里见不着人，一个整天在我面前晃悠。愁的愁死人，烦的烦死人。当年我怎么就……”
江逸辰拧眉皱脸，赶紧往楼上跑，就怕再不走，估计又要听自己老妈性别歧视，懊悔自己当年怎么没生个闺女。
“这生儿子跟生闺女就是不一样。看蕙蕙才回来，甜甜就知道上楼给她收拾房间。他们哥儿三个，一个比一个会气人。”
林淑英无奈一声叹气，剩下三人听了，都是一笑，白怀清没跟江蕙一起回来之事也就就此揭过。
三楼，白甜看老妈躺在自己床上不动，再试探一句，“妈，你确定不回你自己房间，要跟我一起睡？”
“怎么了，嫌弃你妈我？”江蕙挑眼看她，“当年费死劲把你生下来，现在就跟你在一张床上挤挤，看你那个唠叨的劲儿。”
“没有啦！公主大人屈尊来这儿，小的很荣幸。”
白甜嘿嘿一笑，一副贫嘴的神情又让江蕙看不过眼，“好好说话！”
“好嘞！”白甜又一笑，“妈，你确定不去对面住？听说你的房间还保持着跟当年一个样，你不怀念，不想去看看？”
“行了！”江蕙不耐烦戳穿她，“你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你外公他们有多想我，有多不容易？我人都回来了，还能没想明白？”
那就好！白甜放心在自己老妈身边躺下，“妈，说真的，要不是看到你屋里那些画，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深藏不露。改天有时间，给我画一幅呗。”
“这么多年没画，早忘了。”江蕙翻过身去。
“好吧！”白甜撇撇嘴，拿过床头的手机，贴近自己老妈，对准二人咔嚓一张自拍，“发给爸爸，再问问他明明什么时候过来，让二哥去接他。”
“别问了！”江蕙翻过身来，“你爸他有事来不了。”
“我知道，可爸可以赶晚饭嘛。反正咱们俩回去也是三个人一起吃饭，让爸过来就好了嘛，他肯定愿意过来。”
“你爸他出差去了。”江蕙犹豫几秒，说了这话又带着气翻过身去。
白甜皱眉，“爸有什么可出差的？哪有放假让人出差的？”
“谁知道呢，临时通知的！”
“他们学校真讨厌！上课、做讲座也得挑不放假的时候啊，这次是干什么去？”白甜一个不耐烦，大叹一口气，打开微信，找老爸视频聊天，“我得找爸说说这个，这不科学。”
眼看自己老妈躺着一动不动，白甜轻轻拍她，“妈，起来跟爸视频了。”
“别说话，我累了，想早点睡了。”
“好吧！”白甜插上耳机，等到呼叫自动挂断，再拨了两次，却还是没人接。
“爸估计睡着了，都没人接。”
背对着白甜的江蕙听了这话又一个翻身，心里更烦。
白甜拔了耳机悻悻躺下，等到第二天一早睁开眼，收到老爸的微信消息。
“妈，爸说中秋快乐。”白甜一个哈欠，看一眼消息发送时间，“居然半夜三点多发的，难怪我都没醒。”
白甜点击视频聊天，提示音刚刚响起，直接让江蕙挂断。
“你都说是半夜三点多发的，那你还这么早找他，不让他多睡儿？”
“那肯定是他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我找他了才发的嘛！”白甜又一个哈欠，眼泪都流了出来，“爸又不是那么晚才睡，我昨晚call他的时候他就睡着了。平常这时候，他早起来了。”
“行了！没准正忙着呢，别老打搅他。”
白甜嘿嘿一笑，“妈你今天很贤惠诶！平常家里有一点点小事，你都是动不动要找爸，结果今天居然还说我打搅爸……”
“又贫！”江蕙打断白甜的话，轻推她一把，“别老磨叽，起床了。”
白甜伸一把懒腰，屁颠屁颠起床。
今年的中秋节，因为有江蕙母女在，江家过得格外热闹。一家人其乐融融，白甜也没忘了自己老爸，在好几次视频call他都没人接的情况下，到最后也只能多发几张照片给他。
“妈，那我们今天还回不回啊？”
“不回了，你爸又不在！”
白甜虽然因为没跟老爸一起过节略有些失望，但眼见老妈终于肯回来看外公，且这次还打算多待几天，心里自然还是欢喜居多。周五原本因为白甜要回滨城而攒不起来的饭局也就再次聚了起来。
“干杯，谢谢雅珊请客！”
端着杯子的陈雅珊腼腆一笑，“别这么说，等等，我想先说两句！要说谢谢，我得谢谢你们这么帮我。谢谢苗苗帮我找招聘信息，谢谢米琪过来跟我一起住，最重要的是谢谢傻……谢谢甜甜……”
“行了，傻甜就傻甜吧，反正学长也不在。”白甜呵呵一笑，打断她的话，“什么都别说了，快吃吧。这么多好吃的，为什么要说话？”
四人哄堂大笑。
“快一点吃，吃完了咱们去楼下逛逛，刚上来的时候看到好多家在打折。”
“这么看我干什么？姐又不是没买过打折的衣服。”
“也别这么看我！我自己买衣服也都是买打折的，我现在赚的比你们俩还少呢。”
“完美！哇，好吃诶，要不咱们还是慢点吃吧？反正有时间，还可以慢慢逛。”
“好，慢点吃！慢点吃你吃那么快？”
“哈哈哈哈……”
“嘘！声音小一点，有人看啊！”
“管他呢！没花他家的钱，没吃他家的饭，关他屁事。等等，不是，你确定他的那种看，是你想的那种看？”
……
四个人在商场吃饱喝足，接下来自然要逛街。
几家店逛下来，白甜撑不住了。不小心吃撑了不止，折扣其实也没多少，人却多得不行，每家店试衣间几乎都要排队。当然，最悲哀的现实是，她想攒钱！最近都是在外面吃饭，花钱多了不止，还没了以前做饭的辛苦费，她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事后白甜想起这一刻总会后悔。早知道她因此见到的场景会让自己彻底丢失安全感，她宁愿刷完银行卡上最后一分钱余额，也不让自己在外面站着，盯着中央扶梯上上上下下的人群。
“到处都要排队，今天买衣服不要钱似的。”米琪没发现白甜呆滞的眼神，冲她一声抱怨，顺着她的目光扫去一眼，“呀，那好像是你妈诶。阿姨……不行，太吵了，听不见。走，去打声招呼去，毕业之后还没见过你妈呢。”
眼看白甜一动不动，米琪伸手拉她一把，“快点，都要下去了。”
白甜回过神来，松开米琪的手，小跑去追自己刚才见到的两个人。
“喂，你慢点儿，等等我！”米琪在她身后直喊，奈何白甜就像没听见一样，只不停蹬蹬蹬，旋转，再蹬蹬蹬，顺着扶梯往下跑。
白甜小跑出商场，左右张望之后锁定了自己的方向，再跟上。
“淡定，想多了，淡定……”她不停告诫自己冷静，这一切只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因为目睹曾静和孟子皓感情淡了才会多想。她爸妈感情一直很好，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突然一辆车急转弯，视线前方的男人伸手拉过自己身边的女人，低头揽着她问了几句，想必是有没有受惊之类的话，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失误，转身将女人换到路边靠里的位置。他这一转身，白甜又再次将他的脸认得清楚，这一发现让她更加绝望。
“傻甜，你别……谁还能没几个好朋友……”米琪赶上她，气喘吁吁，“走，咱们俩跑过去，直接问问。你妈她……”
“你跟苗苗和雅珊说一声，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白甜打断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跑上前去问。一路上浑浑噩噩，她连自己怎么回的外公家都记不太清，躺在床上跟个傻子似的愣神。
门被人打开，是老妈江蕙回来了。白甜转过头，看不清她心情好坏。
“妈，你今天出去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就随便到处逛逛。”
“逛街买衣服去了？你怎么没找舅妈陪你一起去啊？”
“妈跟你舅妈不在一个消费层级，就懒得麻烦她了。”一句淡淡的话，江蕙扎起头发。白甜这才发现，她今天打扮得比往常更用心。
她心里一堵，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声音哽咽，“自己一个人逛街多没意思，你要早说你要逛街，我就不跟米琪她们一起吃饭了。”
“也没什么！妈也不是没有一个人逛过，而且你不是说早就约好了。”江蕙进洗手间换了睡衣出来，淡然的神色让白甜猜不透到底是因为她问心无愧还是因为她对自己撒谎根本不在乎。
“是之前约过的。今天是雅珊请吃饭，我们在银泰五楼吃的饭，顺便逛了逛。”
江蕙听到“银泰”两个字，身子一顿，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今天看见你了，就在银泰！”白甜懒得再弯弯绕绕，她想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片刻愣神后，江蕙一笑，“对，跟一个朋友，不小心撞见了就顺便跟他一起吃了个饭，就在银泰吃的。”
“那个男的，我看着还挺面熟的。”
白甜这句话让江蕙皱眉，“你想强调什么？”
“那个男的是孙益堂，而且还跟你很亲密。”白甜下床站起身，“二哥说他的画展一票难求，我专门在网上搜过，我见过他的照片，不可能认错，就是孙益堂。为什么？我之前给你们票的时候，你完全没提过你认识他？为什么当时我一说他，你变脸变得那么快？为什么后来连我在爸爸面前提起画展的时候，爸爸的反应也很奇怪？为什么这次爸爸没跟你一起回来？”
白甜一口气说出自己心里所有的疑问，江蕙却只在撇嘴之后就陷入沉默。
“你跟爸爸到底怎么了？我给他发照片，发视频，他都没回，平时绝不可能会这样。就算爸爸不理我，他至少会问你怎么样，这次连你都没问。我上次回去，你们俩就在赌气，我以为还是外公的事。跟外公没关系是不是，是因为这个孙益堂是不是？”
白甜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急得要哭。
“你想知道，别问我，问你爸去。我们马上要离婚了，为什么，他最清楚。”
江蕙本就心情不好，被她连翻逼问早已不耐烦，一声怒吼。
“离婚？”白甜被这两个字吓得几乎傻眼。
“你给我出来，冲孩子吼什么吼！”身后江老太满是怒意的声音传来，母女二人同时回头，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进了屋里来。
江蕙几近抓狂，“妈，你进屋之前能不能敲个门了？”
江老太砰一声将手里端着的水果放在桌上，“这不是你的房间！甜甜早说过我进来不用敲门。我再说一遍，你跟我出来！”
一直以和蔼可亲形象示人的江老太板着脸，不怒自威，江蕙咬咬唇，不甘愿地跟上。
“甜甜，你先别哭。别听你妈要离婚，我坚决不同意，他们离不了。”江老太恢复慈祥，冲白甜一笑，“你先吃点水果，等外婆跟你妈说完，什么事都没有了。我让你舅妈上来，陪你说说话。”
白甜抹一把眼泪，哽咽着点点头。
一楼两位老人的卧室里，江老爷子强忍着怒气。
“都二十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惦记着他？他是什么货色？他要是真在乎你，二十多年前抛弃妻子都能和你在一起。你看他敢吗？不就是怕影响自己的前途！怎么，现在看自己名气大了，怎么都不怕被影响了，就知道回来找你了？你傻是不是？甜甜都这么大了，你还脑子发热？你就算不看在怀清跟你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连孩子的脸面也不要了？”
与当年几乎一样的谴责砸在自己身上，江蕙再次怼出自己习惯性的反叛理由。
“你别在我面前表现得好像多在乎甜甜一样！当年我怀着她带白怀清回来见你，你是什么态度？别忘了，就是你的那些谩骂和攻击让我动的胎气！要不是送医院及时，这世上恐怕就没有甜甜了。你现在是好外公，把所有不好的东西推给我……”
“你给我住嘴！”江老太震怒不已，“有些话，别以为我跟你爸不说就是我们真的不知道。扪心自问，要真的只是因为甜甜，只是为怀清不平，你会这么多年不回来？你气的不就是你爸当年以孙益堂的名誉为要挟，逼得他远走国外……”
屋里争吵仍在继续，门外的白甜已经泪流满面。
“甜甜，你怎么了？”
江逸辰推门回家，被她脸上的泪吓一大跳。
“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白甜一声怒喊，避开江逸辰，径直跑了出去。
卧室门开，屋内三人一脸惶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