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丙修拖着湿漉漉的长衫,挤干滴着水的下摆,一路跟随着浣纱女,左顾右盼。
两人沿着小溪走了一段路程,来到深藏在茂林之中的小山村“扈家村”。夹杂在村落里坐落着零散的几个茅草屋,在正大门对面巍峨地伫立的格调高贵的宗庙堂,美其名“绿林堂”。
“绿林山村一简溪,龙潭英杰万声号”,绿林堂牌匾左右挂着长长的对联木雕板,殷虹的朱砂色显得有些白淡。
黄丙修饶有兴趣地望着这幅对子,细细品味:“不入世人之眼,平淡无奇的‘扈家村’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从门联的字里行间里,透露着盖世豪气。”
“姑娘,这村子四周山清水秀,但四下无其他村落城镇。你们从何时来到此地?”
“楚汉相争,为避战事,来致此,世代生衍。”
浣纱女轻叩大堂门,并告诉了黄丙修“扈家村”的来历。
“看来又是一处因必乱世的化外之地。”想到这里,黄丙修不禁想到自己的境遇,触景伤情,怅惘道:“天无宁日,朝不保夕,避世之地,安有福佑?”
“好一句‘避世之地,安有福佑’!”一位拄杖老者缓缓从内堂走了出来。
“爷爷,您身体不便。今天怎么有兴致走出来?”浣纱女放下手中的衣物,体贴地迎上去,搀扶着老者。
“贵人下榻,老朽亲自迎接,实乃荣幸之至。”老者恭顺地弯腰作礼,好像对黄丙修十分恭敬。
“老人家,你我素昧平生,方初见,就以礼相待,晚辈诚惶诚恐。”黄丙修被突如其来老者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出于礼节,还是立即作出了回应。
“不知老人家尊姓?为何知道晚辈前来?又为何……”黄丙修心中有万千疑惑,待老者回答。
“老朽,姓王,叫我王老汉就行了。老朽精于观星术,前日夜观星象,帝星黯淡,邪辉增益,双星比邻,然其间夹与一道忽明忽暗的星光。天下大势,定取于此星左右。而昨夜,此星坠于东方,老朽掐指演算,今必有贵人来此。不知贵人尊姓?”王老毕恭毕敬地作揖,认认真真地讲述自己的推测。
“回老者,晚辈姓黄,字省之,名丙修,淮阳人士。祖辈是大汉三朝官员黄次公是也!”黄丙修还礼道。“方问王老之言,令晚辈十分折服。当今大势,竟逃不出这小小村庄。王老实乃‘运筹帷幄之中’呐!”
“鄙陋浅谈,权当茶余饭后之谈,不足挂齿。”王老心悦之,“不知省之所遇何事?”
“幼帝崩殂,王莽非旦没有奋发图志,安稳朝堂之行,反而预想黄袍加身,取而代之。现在连太皇太后和皇后都看不惯王莽的行为了。前日王莽设宴,在宴会上举婴为帝,想一人独揽朝纲。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愤然离席。王莽恐行迹败漏,命手下人星夜追杀。所幸晚辈逃过一劫,至此……”
黄丙修将自己遭遇的经历讲得清清楚楚,感大汉命运与自己的生命竟然如此类同,心中不免怅惘扼腕。
“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王老安慰道。与其是种安慰,更是一种激励。
黄丙修点点头,但是长叹一声:“英雄无用武之地,欲治天下,有其志,无其才。”
王老并没有接过话,只是拄着拐杖走回内堂去了。浣纱女名叫王秀儿,是王老的孙女。她搀扶着王老走进内堂,留下大厅中黄丙修空荡荡的身影。衣摆依旧时不时滴落水珠,将所站之地映出一块痕迹。
黄丙修环顾四周,高堂祠庙前供着两块牌位——先祖王诩之位、先祖王陵之位。其实黄丙修早该猜到了,前面的老者精通天象以及纵横之术,与春秋“鬼谷子”必定有渊源,原来这竟然就是鬼谷纵横的后世传人安居之地。可出乎黄丙修之料的是,他们还是安国侯王陵之后,世传汉初吕后羌杀汉初功臣,王陵全家灭门,没想到事实是为躲避战乱,来此避世。
“看来这些事情,王老可能连自己的孙女王秀儿都有所隐瞒了。对于王秀儿而言,不知道自己身世如何,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大厅万籁寂寂,王秀儿捧着一叠粗布麻衣走出来:“公子,见你衣衫有几处破口,又被溪水浸湿,你换上这衣服,荣小女子替公子修补修补。”
“多谢秀儿姑娘。”
受到王秀儿贴心的照顾,黄丙修心中充满暖意,脸不禁泛起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