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认识“黑摩的”——关于传媒大学附近“黑摩的”生存现状的质化研究(2)

（四）黑摩的司机的社会地位

由于自身拥有的社会资源极其有限，在北京可供他们选择的行业很少，多为脏、重、累，都市人所不屑的“低贱”工作。黑摩的司机的社会地位不高，甚至会有市民出言侮辱他们。田司机说，“这个摩的行业就是社会的最底层，跟种地的差不了多少”。在与田司机的访谈中，我们得知车身上残疾人的标志几乎都是假的，可以通过购买获得。并且他们自己也知道，黑摩的的安全性能低，但是为了生存，还是得继续干。

当我们问及黑摩的司机学开摩的所需的时间时，多数司机表示所花时间不多。

有的说一天，有的说自己根本就没学过，这让我们对黑摩的的安全性进一步产生了担忧。当我们追问如何保障行驶安全的时候，田司机说开这车安全只能看司机自己，一不能喝酒，二要休息好，司机有精神，才是安全的保障。黑摩的车体本身不够坚固，破旧而且不牢靠，安全性低；黑摩的司机驾驶水平也不能保证，因此安全隐患极大。

（五）黑摩的司机与城管之间的“博弈”

据田司机和王司机所说，城管一个月要来十几次，有的时候一天就来七八次，田司机说这样他们根本就不能出来拉活了。根据观察，发现城管对待黑摩的司机态度恶劣，下面是笔者的一次实地观察总结：

从学校南门往西走，经过天桥下时，两辆黑摩的飞快地驶过来。一辆在马路上，一辆在人行道上。人行道上那辆差点撞到人。脸上的表情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走过去，还剩两辆黑摩的（司机是残疾人）停在地铁口。城管的车停在旁边，执法人员正在检查他们的残疾证，嘴上呵斥着：“赶紧走！”城管几乎每月都会抓好几次，每次一来，动静非常大，黑摩的以及小摊贩都会迅速敏捷地逃跑。有时候小摊贩的摊子甚至会被城管砸。黑摩的一旦被抓，车子就会被没收。笔者曾亲眼见过一名骑人力车的女摩的司机受到前后两位城管的夹击，一辆车被四只手硬生生拖住停下。

她惊慌地大叫。乘客还在车里，神色自若，稳如泰山。车被收走，女摩的司机不知所措地坐在马路边，很凄凉。

城管与黑摩的司机之间猫抓老鼠的模式似乎已经很常见，城管部门并没有下狠心要杜绝和取缔黑摩的，黑摩的行业的发展依旧如火如荼。在访谈中，黑摩的司机提到城管时大都情绪激动，他们表示对政府的政策没有意见，就是不满政府下面执行人的“土政策”（本地政策），车被没收了，要么通过熟人关系从城管那花钱买回来，要么再从停车场买一辆旧的回来接着开。“要不你就正式取缔了，我们就都死心了，也会去找别的活干，最恨的就是城管从我们这里赚钱。”王司机这样说道。停车场那些旧的车也是城管没收的车，因为没收的黑摩的太多了又没人买回去，于是就集中卖到停车场去。

针对城管的行为，运司机还谈了以下内容：

怎么说呀。城管要是真不想让人拉活的话，没驾驶本的扣了你就别给了，扣了还给，他还继续拉。国家给我好几百补助我都没要，我说给更需要的人吧，我现在开摩的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够了。我残疾人自食其力，不向国家伸手要一分钱。政府应该把残疾人管理起来适当搞点儿运营，哪怕交点儿管理费呢，又方便群众又解决一部分就业问题。不应该让正常人干这个，正常人干什么不行，跟残疾人抢生意。年纪轻轻的学点什么不好，学点维修，厨师什么的。本地人失业的也可以组织起来，有事也能找得着他，外地人上哪儿找去。三间房派出所还挺不错，对残疾人挺照顾。高碑店派出所对残疾人狠着呢，上回把我气门芯都给拔了。原来我在四惠东干呢，后来不在那儿了，他们下手太狠了。国家对残疾人都照顾，你也不看什么人就拔人家气门芯，推也推不了，下车也下不了。后来我就推着走的，五十块钱换的里外胎，都烂了。

从运司机的抱怨中，我们可以看出一方面政府对黑摩的的管理还不是非常完善；另一方面，在政府机构各级部门当中，政策没有得到合理正确的执行，特别是到了基层城管这里，很多政府的优惠政策很可能触及不到目标群体，这也对黑摩的司机的权利造成了侵害。对于城管，田司机和王司机心里夹杂两种矛盾的态度，虽然非常地不满，但却无奈，也无能为力。至多就像王司机所说“10个开摩的的有10个看见城管都想撞死他”，当然这只是骂骂而已，作为情绪上的一种发泄。在访谈即将结束之时，田司机又告诉我们，他曾经被城管抓过，不过他拿出了自己的退伍证、驾驶证和党员证后，城管就放了他。一般黑摩的司机被逮住后，他们都是被直接带走然后画押，根本不知道画押书上的内容（究竟是司机自身法律意识不强未查看画押书内容，还是城管工作存在失误，有意不让司机查看，关于这个问题当时笔者并未意识到并及时追问，因此也成为本次研究的一个遗憾）。田司机说，黑摩的司机法律意识普遍不强。

这就是城管和黑摩的司机之间的较量和博弈。一方面，开黑摩的是违法的，可是只要黑摩的司机拿钱去赎买，还是可以把摩的买回来；另一方面，赎回来之后，城管还是要抓黑摩的。黑摩的司机只能成天提防。无论是城管还是黑摩的司机，他们的行为都是违法的。

（六）黑摩的司机对政府及政策的看法

从访谈当中我们了解到，很多黑摩的司机都觉得政府的政策是好的。郭司机说：“自从开了十七大以后，城管和交通部门基本上没怎么为难过我们。这个会开得是相当好的，中央上层领导是绝对重视老百姓的，将来社会应该有个秩序，有个专门管理起来的，别乱，那就好了。”从刘司机的回答当中我们发现，虽然刘司机希望政府可以把黑摩的合法化，并形成组织，但是一旦合法化，一年5000元的保险费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而且刘司机对下层政府能否很好地执行上级的政策有疑惑，也带着不信任。因此我们认为，要让摩的这个行业的合法性以及安全问题得到解决，政策的有效与确实执行是需要下大工夫的。

对于王司机的回答我们有点好奇，因为他的回答始终没有告诉笔者为什么他信任政府，并且觉得政府的政策是好的，而这个恰恰是笔者非常想知道的。在这个问题上有点遗憾。

（七）关于未来的规划

在访谈之初，他们告诉笔者的多是：“走一步算一步”，没有具体的想法。不过在后续的访谈当中，田司机告知，他已经有十八年的党龄了，自己也有驾驶执照，等到有钱可以把大车子的保险等事情都办妥，他就要买大车过日子，因为如果没有保险，以后出事、理赔就很麻烦了。王司机说：“当年来的时候，以为北京遍地黄金，好地方，可是来了北京八年，了解了北京，也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也还是得过下去。就算现在要回农村，土地也都收归政府了，而且自己四十岁了，也没有多大体力干活，没文化，没技术，回去也挣不到钱。孩子留在老家，上不起学，虽然有让他学技术的打算，可是学技术也需要钱，因此现在只能闲着。”

笔者推想，大家心里都对未来抱有想法，只是因为生活实在太辛苦了，实现愿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因此大家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不过终归不是长久的打算。

（八）小结及建议

黑摩的的存在有三大弊端。首先，安全隐患大。黑摩的本身的粗制滥造和开车者的横行不法是引发交通安全问题的一个重要根源。这种后三轮摩托车大多出自一些很不正规的小工厂，加上这种车原本是为残疾人设计的，并没有设计拉人的后车厢，改装后形成了构造上的缺陷。这些拉客车辆大多没有经过公安交通管理机关的检验，也没有领取行驶牌照，违法超速、乱并线等违法行为非常普遍，其中的隐患不言而喻。而且，一般情况下，黑摩的司机都是在地铁出口或岔道口等客，造成行人和车辆通行不便。根据北京市交管部门统计，2005至2006年两年间，“黑摩的”的违法行为已造成495起交通事故、受伤人数达623人、死亡人数为65人。

其次，管理难度大。黑摩的机动性强，城管一出现，黑摩的司机就加大油门飞跑，给交通管理工作造成巨大的障碍。最后，黑摩的通常比较破旧，很少清理。车身外壁通常都粘有广告，或是用白漆直接涂抹上去，极不雅观，严重影响了市容市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