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子将目光投向血河,不冷不热地说道:“难得一见的奇景,美极了,美得我想剥了缔造者的皮,熬其血肉,挫骨扬灰!”
“好巧,我也是这般想的!”
此刻,欧阳子才意识到玉婉的不对劲,她周身寒气逼人,一双手更是冷得彻骨,然而,眼里却有着熊熊烈火,彷佛要将这番天地燃烧殆尽。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问清楚缘由,又有一大波的百姓蜂拥而至,带着诡异的笑容直奔着血河而去,毫无畏惧,紧接着就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不绝于耳,那是因为不如血河后,他们都会恢复清醒,却无法逃离,只能承受着剧痛,最后与血河融为一体。
欧阳子万般无奈,方才他能毫不犹豫杀人,是因为心中愤恨难平,既是泄愤,也是救赎,生死轮回阵中,没有谁能独善其身,或许再过不久,他也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成为血河的养料,唯一的办法就是清醒的人将失了意识的人斩杀,免了他们的苦难,好歹不至于痛苦而亡,同时也能削弱阵法中的毒性。
可终究逃不过生死轮回四字,弑人者亦自弑,不能破解阵法,那便是不断地重复着生于死,逝去之人永远逝去,活着的不过是杀人的傀儡。
奈何,他自幼就无修习阵法的天赋,空有着阵法世家少主的名头,能看会记,读遍藏书阁中所有阵法,却始终学不会如何摆阵,更遑论破解之道了。后来又一心扑在了医术的研习上,阵法之术早已被自己遗忘得七七八八,若非这惨无人道的阵法再现,他未必能忆起往事。现下,他真的无计可施,他的剑不是用来对付无辜之人的。
“生死轮回阵,生者亡,亡者生,天地唯吾独尊,这是逆向开启命盘的唯一办法,你可知,离族的目的何在?”相比欧阳子的纠结,玉婉倒是很冷静,这些人虽生犹死,早已没了生命的气息,在血河中的那片刻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救与不救,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过,她的话让欧阳子当头棒喝,是了,离族的目的,“傀儡大军,离族的目的是组建一支无人能匹敌的不死军队,轮回阵中,阴阳颠倒??????”
欧阳子恍然大悟,看着这满地的尸身,惊觉自己是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这些他亲手了结的生命,很快就会以另一种方式复活,然后与他们对立,无形之中,他竟然助纣为虐了,明明已经猜到了离族的目的,可他终究还是失了冷静和判断力。
“生死有命,不必自责了,此劫,就是你我,也无法避免,有些恩怨,是时候了结了!”
“阿尼陀佛,善哉善哉??????”玉婉的话音刚落,小灵兮就带着银雪狂奔而来,看了一眼平安无事的玉婉,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姐姐,给你这个!”灵兮把一直贴身藏着的羊皮纸递给了玉婉,这是师父给他的最后嘱咐,如果有一天姐姐穿了一身火红色的凤袍出现在他面前,就将羊皮纸交给她,想来,就是这一刻了。
玉婉接过羊皮纸,摊开一看,有些莫名其妙,横七竖八的线条,星星点点的标记,还有些许破洞,却是什么文字也没有,着实猜不透这是什么。凝眉之际,羊皮纸被欧阳子夺了过去,只见他对着阳光一照,那星星点点的标记开始移动,光线透过破洞渐渐将整张羊皮纸染成金色,那错综复杂的线条变得井然有序,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起来,这是个阵法图,而且极为深奥神秘的阵法。
“错不了,错不了,这是生死轮回阵的布阵图,是完整的,快,把它记下来,阵法见光,一炷香后就会自燃消失。”欧阳子的心被紧紧揪住,一边喊着玉婉来记图,一边拼命地想要将整个阵法都装入脑海中,然后寻找突破点。
然而,玉婉只是看了一眼,就完全将布阵图拓印入脑海,此时此刻,脑海中有三幅图在盘旋着,一副是最初看到羊皮纸时的图,一副是布阵图,一副则是离岛的地形图,她试图在其中找到破解之道,倘若真的无解,那至少也要找到阵眼所在,那操控着生死轮回阵的幕后人一定就隐藏在阵眼之中。
只可惜,她还未想明白,就被突然破土而出的傀儡给打断了,羊皮纸也瞬间化成了灰,可说是傀儡,他们其实真的与人无异,会流血会受伤,却不会死,不知疲倦,也似乎可感应同类,一出土,就只朝着玉婉,欧阳子和灵兮三人攻了过来,那配合真真是天衣无缝。
“不要恋战,走!”玉婉广袖一挥,生生逼退了一大波傀儡军,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也来不及思考了,一手抓着小灵兮,一手扯着欧阳子,瞬间就跳出了傀儡军的包围圈,扬长而去,银雪也极为聪明,一边逃着,一边还在为玉婉他们断后。
三人一路向上,在龙宫前遇到了慕容玉清和素荷,而这时,凤萧寒也从龙宫中把伤痕累累的神婆给带了出来,“欧阳,快,她快不行了!”
刚被玉婉放下来的欧阳子,一个趔趄就奔到了神婆身边,幸好,他的药箱还背着,不然,真不知要拿什么救人了。
玉婉只是看了神婆一样,便不再作声,心下五味杂陈,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门的钥匙就在她身上,而她却不管不顾地跑下山去,将他们置于危险之地,怎能不自责,可她并不后悔,救父亲,那是神婆的选择,救母亲,那是凤萧寒的决定,她唯有尊重二字,但她心里更清楚的是,即便她守在了门后,凤萧寒也不会让她开门的。
神婆悠悠转醒,睁眼的刹那就将目光锁在了玉婉身上,玉婉连忙握住她的手,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命盘??????命盘已启,毁??????毁之晚矣,掌,掌之,掌之可,可救,你,你,你??????”最后一句话,神婆已经没有力气说完,留下了悬念,彻底地晕死过去。
确定神婆性命无碍,凤萧寒当即就让暗卫将她护送下山。
“等等,哥,欧阳,素荷,莫白,你们一起下山!”玉婉拦下了暗卫,“山下已是一片混乱,暗卫要护着香姨,怕是不易,另外,傀儡军已破土,不多时便会聚集上山,在我寻得破阵之法前,务必要将大军拦于山下??????”
“不行!”慕容玉清果断拒绝,玉婉也好,凤萧寒也罢,都是他必须守护的人,断无可能让他们两独自面对危险。
“哥,婉儿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将命交到你的手上,我知道,哥哥一定会护我周全的,对不对?”玉婉握住慕容玉清的手,将一半的神龙令放到他的手上,“我们各执一半,待神龙令完整时,就是我们回家的时候!”
慕容玉清攥紧了手中的副令,深深地看了玉婉一眼,转身离去,婉儿,你从未让哥哥失望过,这一次,哥哥也信你,哥哥一定将回家的路给清干净了,等着你一起回家!
素荷和莫白都清楚,在某些时候,主子的命令就是铁令,他们只需要遵循就是,主子将后背交给了他们,他们必然不负主子所望,不管山下是人是鬼,何方神圣,他们绝不会让任何人踏上山一步,两人恭敬地朝着玉婉拜了一拜,紧跟着慕容玉清的脚步而去,令玉婉欣慰不少,她总算是没有白教他们。
然欧阳子还停留在原地,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问了一句,“你当真能破阵?”
玉婉摇摇头,“最多五成的把握??????”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无妨,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我也要试上一试,欧阳,该如何应对傀儡军,我想,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更了解了。”
话落,玉婉往前走了两步,在欧阳子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如若有意外发生,请你一定要带走我哥哥,至于凤萧寒,我定会护他周全的!”
欧阳子诧异,下意识地握住玉婉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莫要做傻事!”
玉婉轻松挣脱开手,嫣然一笑,“我很惜命的,你不是想让我跟你学医吗?回去之后,我学,留着你神医的名号,等我来踢馆!”
“好,我等着太后的拜师茶!”欧阳子会意一笑,将所有的担忧掩下,又冲着凤萧寒伸出了拳头,两人用力相碰,异口同声道:“君子之约,不见不散!”
其实,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知道此番必是凶多吉少,却固执地想要给彼此留下约定,彷佛只要约定还在,就一定不会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