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在离温华的大帐里面不改色,该吃吃,该喝喝,该开口的时候没有一句废话。
半个时辰,除了当事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讲了什么,但都知晓合作达成了。
出了东华军营,爬上了马车,梦蝶就腿软了,天知道,在那半个时辰里她经历了什么,好几次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心里在打鼓,她怕自己不能说服离温华,怕不能完成玉婉交代的任务,更怕搞砸了玉婉的布局。
幸好,她撑过来了,此时此刻,整个人都软了,后背是一片湿濡。
“成了?”白芸看梦蝶的样子,还有些云里雾里。
梦蝶点点头,猛灌了一大杯茶,终于缓过来了,“成了,快给主子去信!”
得到答案的白芸,当即就放飞了一只灵蝶,那是她们临走时,玉婉给的,只待事成之后,神不知鬼不觉,通风报信的。
两人看着灵蝶振翅飞翔,眨眼消失,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不敢再逗留,驱车离开了。
而她们的一举一动的确在离温华的监视下,很快就被一五一十报到他面前,而那只灵蝶被忽略了……
离温华也没有掉以轻心,梦蝶掩饰得很好,但他如何看不出来那个小姑娘内心的紧张和忐忑。
只是,他没想到梦蝶会如此强硬,愣是不肯松口降低价格,也不愿意只做他一家买卖,甚至他几次以命威胁,都无法让她妥协,是个人才,可惜,不是他的人。
离温华不是没想过杀鸡儆猴,但梦蝶开口就道:“梦蝶不过是代吾皇掌管乌石矿,您杀了我,还有千千万万的梦蝶,不过,您想要乌石矿,怕是不能了,毕竟吾皇可不敢与出尔反尔之人合作……”
是的,梦蝶来东华军营前只有一个条件,保证她安全来,安全离去,白芸不放心,更是带着军队远远跟着。
最终,离温华妥协了,因为梦蝶有句话说到点上了,天凤已经同雪源达成了长期合作,有了乌石矿,冶炼锻造技术必然更上一层楼。
那么,东华再犹豫不决,或者企图从其他途径获得乌石矿,只会浪费人力物力和时间,被天凤远远甩在身后。
这当然不是离温华乐见的,合作就这样达成了,购入乌石矿的价格以量计,量越多,价格越便宜。
于是,财大气粗的离温华第一批购入就是天凤三批矿的总和,这个数量比玉婉预估的还要多。
收到消息,玉婉只传回了一个字,给!
放长线钓大鱼,当然要给出可口的鱼料了。
玉婉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掏空离温华的钱袋子,她还要顺藤摸瓜,找到他锻造兵器的地方。
莫白就被她打发出去了,带着他的兄弟们开启了一段毕生难忘的追踪生涯。
“祁公公,劳你走一趟宁府了。”玉婉亲手写了赐婚的懿旨,盖上凤印,宁知音和冷战的婚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祁公公恭敬接过,“主子折煞老奴了……”
看着祁公公略有些佝偻的背影,玉婉轻叹,“这几年,祁公公老了许多……”
可不是,随着玉婉回宫后,祁公公又重新掌管了内宫,又要照顾主子,又要培养新人,殚精竭虑,每天看着精神奕奕,可到底上了年纪!
“主子,您可别想着让祁公公休息,他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都成了习惯了,您要是让他养老,怕是他老人家会想不开的。”素荷还算是了解祁公公,毕竟在宫外的那几年,两人俨然成了爷孙了。
“罢了,命人多看顾着点,让御医时常去探探脉。”玉婉吩咐道,这个老人对她颇为照顾,她也几乎把祁公公当自己长辈了。
素荷应下了,伺候玉婉净手后,突然笑道:“没曾想,宁家姑娘去了一趟西海,跟冷将军成就了一桩好事,奴婢看着,主子很快就又得下一道赐婚懿旨了……”
玉婉擦手的动作一顿,继而笑道:“你当人人都有资格求哀家赐婚啊,不过,要是我家素荷好事将近,哀家就勉为其难了!”
素荷闻言,脑海中忽然就浮现了某个人的模样,两朵红云悄悄爬上了脸颊,煞是好看。
玉婉摇摇头,也不说破她,懒懒地靠在软塌上,说道:“说吧,你又看到什么火苗了?”
素荷甩了甩头,连忙接道:“前些日子在宫外,奴婢瞧着,福家姑娘对顾大人有些不一样,就留了几分心思,如今看着,这二位怕是郎有情妾有意了。”
这发展,倒是有些出乎玉婉的意料,这要是真成了,还真得她下了懿旨,这福霜儿才能嫁了。
“可惜了……”玉婉惋惜道:“我瞧着顾恒之不错,倒是想把你或者莺歌许配给他……”
“主子,您可别乱点鸳鸯谱,顾大人是个好的,可,可,可……”素荷吓了一跳,可了半天没可出个所以然,急得一脸通红。
“可素荷姑娘心有所属,再好的人也入不了你的心……”玉婉调侃道。
“主子你,奴婢不理你了!”素荷一跺脚,赶紧溜了。
玉婉心情极好,摇着扇子,嘴角含笑,靠着软塌,昏昏欲睡……
凤萧明和白凌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慵懒美人图,赏心悦目啊!
玉婉睁开眼,缓缓坐起,“你们来啦!”
“臣拜见太后,太后金安!”两人不约而同见礼,其实是为了掩饰某种尴尬,或者说某种不该有的心思。
“免礼,没有外人,随意些,天天太后太后的,我都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是!”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下首,莺歌很快就奉了茶上来。
“表哥,这趟辛苦了,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谈不上辛苦,倒是你,怎么又瘦了?”白凌云回敬,仔细一看玉婉,忍不住皱了眉。
“本王瞧着也瘦了,咱们这位祖宗说不听,你这位表哥可得多管管了。”凤萧明算是把照顾玉婉的大任交到了白凌云身上了。
“我还年轻,养养就好,不必担忧。倒是你,此去南方,必然也是要上战场了,珍重!”玉婉知道,凤萧明今日来是来辞行的。
“好,你也珍重!”凤萧明深深看了玉婉一眼,站起来,“临行前,还有些许琐事要处理,先走了……”
“嗯,待你出发,我去城楼上送你!”离别,真的是玉婉特别讨厌的事,可这竟然是她这一生经历过的最多的一件事。
“表哥,接下来朝堂的事,可就拜托你了。”玉婉知道凤萧寒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只待白凌云归位,朝堂又会是一番新气象了。
“你且放心,万事还有皇帝担着,照顾好自己,你这般,叫你父兄瞧见了,该多心疼……”白凌云想了想,又补充道:“过几日,我父亲要来京都讲学,你要不怕他老人家念叨,你就作吧!”
轰,这可真是晴天霹雳,她家大舅舅的叨叨念,那绝对是杀伤力十足,“咳咳,我知道了,这就让人备药膳……”
白凌云满意了,踏着轻快的步伐去找宁裴了,他若不尽快把朝政之事担起来,玉婉又怎能好好修养一番,唉,他就是个工具人,哪里需要哪里搬。
天启十九年四月二十九,玉婉于城楼上再次送军出征。
瑞王凤萧明为主帅,武将福泰为主将,领兵三万前往南江沿岸,将与南燕联手,在南江沿岸筑起一道防线,对东华军形成包围之势。
南燕,终无法独善其身,在玉婉明里暗里的安排下,南皇南黎熵最终选择了与天凤合作。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若有一日,天凤兵败,那么下一个遭殃的就会是南燕了,而单凭一个南燕,根本无法同离温华抗衡。
而今,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入局,联合强国,共同抗敌,才是上上之选。
尤其,离温华的残忍之举已被摩兰百姓揭露,世人皆唾弃其行为。
所以,哪怕离温华开出的条件再诱人,南黎熵也不为所动,他不想南燕成为下一个摩兰……
而这个夏天,天凤朝堂也迎来了又一次大换血,老一辈逐渐退出朝堂,以白凌云,顾恒之为首的新一代朝臣逐步显露才能,在朝堂中扎根,呈现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这一系列的举动自然引起诸多世家不满,但许多百年世家时至今日,内里早已糜烂不堪。
白凌云将早已备好的罪书搬上了朝堂,细数诸多世家过往累累罪行,揭开了他们最后一层遮羞布,人证物证具在,由不得他们不认。
是就此辞官归隐还是家族不保,是他们唯二能选择的路。
但不管如何选择,都意味着天凤世家势力开始削弱了,那盘根错节的大树终是被撼动,政治清明,朝堂清朗,指日可待……
“此番抄家,国库又充盈了不少。”白凌云呈上明细,心中感叹,到底是世家底蕴深厚啊!
玉婉翻看着明细,又看了自己的表哥一眼,叹道:“不曾想,表哥才是真正的老狐狸,这一手,玩得可真叫人不得不服。”
白凌云闻言,连忙撇清关系,“我可不敢冒领功劳,皇上布局十年有余,才能一昔肃清朝堂,臣顶多就是个执行者。”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