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曹泽就已经待不住了。
把贴身的武器和食物固定在背后,然后把拴在树干上的藤条解开,让悬吊在半空中的锅碗瓢盆等工具,一点点的顺着树干落到地上,随后,他自己再踩着树上的枝枝蔓蔓,攀爬着来到地面。
背起地上的工具,抽出兽皮袋里的骨刀,曹泽看着渐渐放出光芒的天空,紧了紧身上的藤条,向着西方的目标,小心的潜行过去。
现在的曹泽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啥也不会的屌丝青年了。
经受住了饥饿与生死的考验,跨过了疯狂与理性间的挣扎,六个多月的艰难生存之后,现在的他,不但可以独自捕获到足以填饱肚子的猎物,也能在其它猎食者的捕捉之下,安全的离开。
可能是周围的环境激发出了他远古祖先的生存本能,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本身就不同。
相比于以往,现在的他不论是体能、速度、力量、听觉、嗅觉还是视觉,都已经有了非常巨大的提升。
可以这么说,现在的曹泽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
一只,能够安然的生存在原始森林里会思考有智慧的野兽。
从日出走到日中,又从日中走到夕阳。
灰色的晚霞映衬着天空,凸显出一层层波浪样的灰白色云朵,像一层层鱼鳞,挂在西南方,格外的美丽。
向前迈出几步,绕过挡住视线的大树,一道道不同于日光的光芒,突然毫无防备的闯入了曹泽的眼睛内,丝丝缕缕的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
疲惫的四肢好像瞬间被注入了力量,一步一步向前迈动的脚步越走越快,直至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彻底绽放在眼前,映照出光芒周围那繁华似锦的世界。
曹泽渐渐停住脚步,手扶着身旁的树干,站在断崖上的森林边缘,目光迷离的看着崖下的城市。
曹泽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裂开的大嘴挤出一道道褶子,把他晒得黝黑的皮肤,生生挤成了山间起伏的沟壑。
曹泽迅速的抽出腰间的藤条,绑在身旁的树干上,另一头直接甩在崖下,砸在崖壁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曹泽熟练的单手绕住藤条,另一只手拽着身下的藤,两腿踩在崖壁上,身体成垂直于地面的姿势,背着一身几十公斤重的零碎,一松一紧的快速向下移动。
在离地还有三四米时,垂在崖壁上的藤条到头了。
曹泽只是看了看地面,连犹豫都不犹豫,直接一踹崖壁,身体荡到最高点时,干脆的一松手。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接着快速向下坠落。
“嘭”的一声,双脚刚接触到地面,身体顺势向侧方倾倒,依着惯性在地面连续翻滚了几圈,卸下了身上巨大的冲击力。
曹泽站起来随便的拍拍身上的灰尘,像没事人一样,紧了紧有些松散的藤条,继续向远方的城市走去。
越是靠近眼前的城市,文明的气息就越是强烈的向曹泽扑来。
走了没多远,曹泽就踏上了一条宽阔的马路。
这马路像是水泥铺成的,曲折起伏的一头连接了城市,另一头向极远处延伸,拐了几个弯,隐没在了丛林之中。
路的两旁,每隔几米就耸立着一些形似蒲公英模样的大树。
这些树有高有矮,高的能达到十几米,矮的却只和曹泽齐平。
风吹过,摇头晃脑的撒下一些白色的细小绒花,像是白色的雪花,给灰色的马路边染上了一层淡雅的白。
曹泽好奇的接了些飘在空中的绒花,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发现并没有什么味道,只是摸起来挺柔软的,像是现实中的棉花。
继续向前走,一丝丝喧闹的声音渐渐传到了曹泽的耳朵里,这让他的脚步不知不觉的加快了一些。
“嘶……嘶嘶……”
“走……今日特……送一!”
“我知道~……你不爱……”
“银星牌4代胶囊是……只要八万元给你一个随时随地的家!”
“想要学习正宗的多林寺武学吗?想要成为真正的强大武术家吗?想要在所有人的面前证明自己的强大吗?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加入我们元龙武术馆吧!只要缴纳3000索尼入学费,三个月后,我们还您一个强大的身躯!”
“包子混沌卖烧饼喽!鸡蛋奶茶面条子嘞!”
蘑菇般的屋子,馒头样的房子,还有六七层高的楼房,在路两旁明亮的路灯照耀下,次第排列在两边,紧挨着往前铺开。
路上行走着西装革履的人类小伙,站在路边打电话的牛头大叔,背着书包嬉笑着追逐出学校的小孩,牵着鸭嘴马卖坚果的白发老人,还有开着纯黑色悬浮跑车在买包子的狼头青年。
各色各样的商品摆在商店的货架上,放在路边的地摊上,或者干脆挂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兽类身上。
各种各样的人类和类人,就穿梭在这些商品中间,摩肩接踵,顾盼流连,大声交谈。
穿着藤草布条衣的曹泽,背着一身零零碎碎的东西,像个乞丐一样,面带着欣喜的步入了这个久违了的世界。
可是,习惯了丛林生活的他,已经忘记了正常的人类是怎么生活在这个社会上。
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之处,依然像丛林里一样,塌着腰弓着背,垫着脚尖的往前走。
他用看待猎物的眼神,注视着经过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别人异样的看着他走过时,他还总要耸动着鼻子,习惯性的闻向他们经过后的气味,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
一米八二的个头加上他不正常的装束和神态,让大部分人不敢冲他呵斥,但那些块头更加硕大的兽人,可忍不了这明显带着挑衅般的动作。
兽人的体型往往在两米开外,而且格外的强壮。
正当曹泽把目光转向一个长着河马头的雄壮兽人时,那兽人立即本着一张马脸,直接大踏步的迈向曹泽,一伸手就奔着曹泽的脖子处抓去。
曹泽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呲着牙齿,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嗡鸣。
雄壮的河马人直接无视了曹泽警告的低吼,仗着自己明显的体型优势,蒲扇般的大手依旧抓向他的脖子
曹泽谨慎的后撤一步,让开了河马人抓过来的手掌,使他捞了一个空。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越围越多,渐渐的以曹泽两人为中心,圈出了一个十来米宽的场地。
在这么多人面前,河马人一看自己十拿九稳的一招竟然被眼前的这个小个子躲过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本着一张长脸的河马人生气了。
两个硕大的鼻孔里立即喷出两道白气,“呜呜”的像火车一样喷向头顶,还配合的响了两声笛。
河马人的鼻孔一张一合,他猛的展开自己粗壮的双臂,敞开了他厚实的怀抱,一步并作两步,大腿一迈就向几米之外的曹泽冲了过去。
曹泽右手绕向腰后,抓住了一只短骨刺。
这只骨刺足有一臂来长,和骨刀骨锅是一只野兽身上敲下来的,经过曹泽的打磨后,尖端锋利如钢。
但是他现在并没有立即抽出来。
等河马人大开大合的向他冲过来时,他也只是屈身向下,弯腰从河马人的腋下钻了过去,让河马人再一次的扑了个空。
“吁——”
“哈哈……”
“好!”
听到周围人的嘲笑声,河马人感觉自己的脸此刻肯定热的通红。
他没想到,这个小个子竟然一连躲过了他两次必中的攻击,而且次次全身而退,让他连衣服角都没沾到,就跑到了自己身后。
河马人是一个好要面子的人,在这么多的观众面前,这个小个子竟然一连让他丢了两次脸!他必须要把这个耻辱给掰回来。
一声更加响亮的鸣笛从河马人冒着白气的鼻孔里传了出来,浓浓的白雾倏忽间遮盖了河马人的整张长脸,像是填足了煤块的蒸汽机车在冒着浓稠的热气。
笛声稍停,河马人的大长脸突然撞开了他喷出的浓雾,显露出他冒着火光的两只大眼珠子。
怒瞪着前方,河马人肌肉扎结的大腿驱动着他雄壮的身躯向前奔跑,张开的双臂用力的上下挥舞,脚掌踩踏着地面,发出“隆隆隆”的震响,气势磅礴的撞向几米外的曹泽。
虚眯着一对小眼睛,曹泽终于缓缓的拔出插在腰后的骨刺,倒握在手心里,贴服在手臂内侧。
在河马人还差几米就要撞到曹泽时,他突然不退反进,空着的左手抓住肩膀的藤条转身一甩。
几十公斤重的锅碗瓢盆像个张牙舞爪的海星,叮叮咣咣的瞬间飞了起来,砸向了张开双臂冲过来的河马人。
“咣当”一声,海星般的杂物正中河马人的胸口,让他猛冲向前的速度骤然一缓。
没等河马人喊疼,曹泽借着这一甩的力道,猛然间侧身向左,跨步到河马人的右方,紧跟着扭腰转身,面对着错身而过的河马人,握着骨刺的右手毫不迟疑的挥臂一戳。
“噗呲!”一声,尖利的骨刺像铁签穿豆腐,眨眼间撕开了河马人坚韧的皮肤,顺滑无比的钻进了他的肩膀里,直入末尾。
“啊!!”
河马人疼的引颈呼嚎,可曹泽通通充耳不闻。
毫不犹豫的放开扎入肉里的骨刺,他的左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又从腰后抽出一根一模一样的骨刺出来。
持着骨刺,曹泽腾身一跃,临空欺身向前,靠近了河马人的后背。
在路两旁星星点点的灯光照耀下,在围观人群的密切注视下,曹泽极速抬起左手的骨刺,身在空中,再一次用力的扎了下去。
“噗呲!”
河马人厚实的胸口上,突然透出一根尖利的白骨。
一击即中,曹泽立刻抽身后退,抬手一摸兽皮袋,抽出里面的骨刀横握在胸前,左手支地,矮身半趴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跄啷向前的河马人。
河马人好像感觉到了异样,他缓缓的低头,看到了胸前突出来的骨尖,他的脚步越走越慢,渐渐停止下来。
他好像有些不敢相信似得抬起自己的手,疑惑的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口的骨尖,一丝丝浓稠的黑血就从伤口内涌出,汇聚在骨尖上,染湿了河马人的手指。
迎着路灯的光,河马人把手举到眼前,看清了顺着指尖往下滴的液体。
那是他的血。
“哎我去!杀人啦!”
“死人了我的天!”
“快走快走,这疯子戳死人了!”
围着曹泽两人的圈子一扩再扩,但围观的人群却并没有散去多少,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类和类人“噔噔噔”的齐齐后退,各自做好疯子杀人魔一来自己就跑的准备。
然后躲在门前屋后和各种犄角旮旯里,不减好奇心的继续观看。
甚至,有的人还搬来了小板凳,坐在楼顶房檐上,嘴里还有滋有味的吃着什么,和身旁的人小声交谈。
“嘭!”
河马人硬生生的跪在地上,胸口的黑血“沽沽”的往外冒,逐渐浸湿了下面一大片衣服,黑血顺着衣角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溅湿了身下的地面。
“咳咳!呕……”
河马人难受的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让他禁不住使劲的掐着自己的脖子。
一丝丝血沫随着他的咳嗽被喷到了地上,血沫越来越浓,逐渐形成了血珠往外喷涌。
河马人痛苦的张开满嘴鲜血的嘴巴,伸出手,目光希冀的看着周围的人群,一张一合的想要说着什么。
但是他雄壮的身躯好像已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只是勉强跪在地上,最终,他摇摇摆摆的向一侧缓缓倾斜。
又是“嘭”的一声,河马人歪倒在了地上。
他的嘴里一股一股的往外喷着血水,像是一条黑色的小河,渐渐在地上流淌成了一片小水洼。
小水洼反射着周围的灯光,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映照出了镜子里和镜子外那两张贴的极近的脸。
河马人死了。
曹泽已经闻到了那股猎物死亡后的气息。
所以他干脆利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河马人的尸体旁把两根骨刺拽了出来,擦了擦重新插在腰两侧,然后把地上摔得零散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捡起来,重新放好绑牢,背在了后背上。
这里已经不能待了。
暗暗叹了口气,曹泽扫视了周围一圈,面对着远处依旧围观着的人群,他顺着来时的路,快步走了出去。
人群在路两旁观望着,没有谁站出来阻拦他,甚至等曹泽走过时,还会主动让开一条道,让全神戒备的曹泽安然无恙的通过。
曹泽走的很快,顷刻间就来到了城外的那条蒲公英马路上。
就在曹泽松了口气而放缓了速度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练功服,练功服的右胸口部位,显眼的绣了一个苍劲的“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