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后宫那几位,就算我藏到皇宫底下,她们也能把我翻出来生吞活剥了。”云湄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扶着墙,边说着便走到他们旁边,看着自己的丈夫,眉目含情,“我已有六月身孕。未免太过引人耳目。”她顿了顿,“我要回云家。”
“不行!”离故和南夜朔异口同声。离故扶着云湄坐下,自己则蹲在她身前,看着她的肚子,复又抬眼看着她,云湄不自觉将指尖抚上他的眼角,她一直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纯粹,真挚,就如现在,他的眼中尽皆是对自己爱与不舍。“留下来。”他说,“你哪里也不许去。我会保护好你们。决不食言。”
云湄别开眼,不忍再看他。“我心意已决。况且我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云家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商贾,就算我再不受人待见,好歹也是家主胞妹,没有谁敢上门去抢人的。况且我与你的关系,除了这里和凌王府的人,也无旁人知晓。我怀着身子回到云家,便是丑闻,我那个兄长定会把我关在偏院里,如此倒也清净,我也好平平安安的把她生下来。”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和孩子就是我的命。我连你们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活着。”离故说完,指尖颤抖着拿起桌角的茶盏一饮而尽,他一直无牵无挂,先是有了邑决,又有了云湄和女儿,至此之前,他都觉得在短短几年间,他便由那无根孤魂,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如今,他最珍视的,又要离自己远去。
“离故,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云湄依旧含着笑,心中却似是利刃剜过。她和他都是孤零零的藤,攀附在一起缠绕向上,抵御着世间所有的风霜。可如今,仅仅是陪伴,都成了奢望。
“云家,”南夜朔打断他们,“就算是朕,也不能奈他们何。何况是势单力薄的几个余党。”
曾经他们都以为有了彼此,就有了足够和整个天下抗衡的筹码。可终究敌不过明枪暗箭。那些再不分离的誓言也不过成了蹉跎岁月中的一声叹息。
痛苦了整个余生。
云湄回到了那个她最不愿回到的院落。陪着她的只有腹中日渐长大的女儿。她喜欢站在秋日中那株叶子稀疏的梅树下抚着肚子,和女儿讲着自己和离故的过往。
就这样到了冬天,她算着日子,离生产也不过月余。她这里就是冷清些,其他供应倒是一应俱全。她担心离故,日日不得安眠。兄长倒是指派了郎中开了些安胎助眠的药,却也不见效果。
又过了半月,雪连下了数日,她躺在床榻,辗转反侧。不知是怎么,这几日心慌的厉害,怕是快要生产了,反倒让她手足无措。白日里反常的郎中与兄长一同前来,号脉过后却又全都一言不发离开。她心中明白,怕是自己与女儿,难两全。
她猛地睁开眼,果然床边多出一个高大人影。床前站着的人摘下斗篷漏出线条分明的一张脸。云湄心中不觉失落,却是对着他莞尔:“陛下赎罪,云湄无法与陛下行大礼了。”
南夜朔一时无言,看她过分憔悴的面容心如刀割,“与我走吧。起码,宫中比起这里,更......”
“谢陛下好意。”云湄勉强支撑着坐起。“我说过,留在这,才能保住我的孩子。只可惜,我不能陪她长大,只能留她一个人在云家受苦。”她指尖拭去眼角的泪水,接着说道,“劳烦陛下帮我告诉离故,此生能与他结为夫妻,我无悔无憾。让他一定要保护好女儿。”
“嫣。”南夜朔看着她,说出一字。
“离故说,你们的女儿叫嫣儿。”
宓嫣生在风雪初停的那个清晨,云湄却因难产,永远回不到离故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