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潭没由来地一阵心慌。
她看着宁微笙那拖在地上越来越长的影子,身子暗暗打了几个寒噤。
“我是凤凰,而你是低我一等的朱雀。”宁微笙转了转腕上叮铃作响的锁天环,漫不经心地瞟向她,“你这恨意,来得没有道理。”
赵清潭向后摸索的手不禁停了下来。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那甚是清冷的女子。
宁微笙亦随着她的仰首瞧向赵清潭的眸子。
无论是人还是神仙,最怕被摧毁的,是灵魂,是精神。
“现在青龙一族的领地上,只有你一只朱雀。”宁微笙轻轻探手,将那锁火竹收了回来,“你说这场火是谁放的,大家会不清楚吗?”
赵清潭的唇瓣越来越白。
她本想着待宁微笙一死便来了偷天换地,将这件“事故”隐藏得滴水不漏。
可老天着实莫测,谁又会想到那宁折双竟会这么快赶回来?
“也难为你藏了几万年。”宁微笙捂唇轻笑,眨着眸子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如今却依旧落了个身败名裂,众人唾弃。”
赵清潭身子一软,体内尽是空洞。
“你这是要逃去哪儿呢?”宁微笙蹲下身子,拭了拭赵清潭额角的细汗,“这三界,还有你的容身之地吗?可怜的姑娘。”
可怜?赵清潭脑子一空,狠狠掐住自己的指尖。
“呵。”她眸子一暗,心中怒火燃燃而起,抬眸冷笑着甩开宁微笙的手,“你呢?没了宁折双,你还有活下去的欲望吗?你如今也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如此算来,我也是值了。毕竟,我只是一头朱雀,而你,是高高在上的凤凰啊。”
宁微笙缓缓眨动睫毛,不动声色地轻轻捏住赵清潭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托至空中:“还是这样的性子啊,赵姑娘,你为何就学不会收敛呢?”
语罢,宁微笙便极有技巧地握着她的脖子驾云南去。
赵清潭几度想要昏厥,却每次都在快晕过去的时候得以获得空气。
这般滋味,她委实不愿再尝第二回了。
从青龙一族到丹穴山本是只有十个时辰的路程,却硬生生被宁微笙拖成了十五个时辰。
赵清潭眸子上翻,脸色惨白,浑身上下皆是疲软无力。
宁微笙只是微微松手,她便如泥一般瘫躺在了地上,柔滑的发间此刻夹杂的尽是泥土。
赵清潭捂着脖子狠狠吸气,一瞬间只觉得她的肺部似要炸裂一般。
“可知道这是哪里?”宁微笙探手摸了摸那泛着仙光的洞门。
赵清潭咳了许久,那被逼出来的泪水静静地滑到她的耳畔,蜿蜒在她的发间。
她眨了眨朦胧的眼睛,扭头望着周围的野景。
“我记得我修炼的五十年里你还探望过我一回。”宁微笙转头垂眸瞧着那有些狼狈的人。
“你,你是知道的啊?”赵清潭擦去泪水,架起上半身迎着宁微笙的目光。
“那么看来你一定认识这里了。”宁微笙未去理会她的回答。
“原来你也没有我想得那样温情。怎么,要在这个洞中惩戒我吗?”赵清潭有气无力地扯着唇角。
“放心,我会保你性命。”宁微笙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静默着走向东边的一个荒洞,扬手将那满是惊诧的赵清潭扔了进去,“赵姑娘,有些人注定与阴暗并存,永世得不到光明。”
“就算有光,那也是赐你的折磨。”
语罢,她又将那装有焱噬狱火的竹筒一并打开扔了进去。
“宁微笙!”赵清潭浑身战栗地看着身后熊熊燃起的蓝色火苗,惊呼着跪跑到洞前,“我,我是朱雀一族的公主!”
“不。”宁微笙淡漠地看着她,“你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宁微笙!”
仿佛听不到她惊恐的呼叫,宁微笙移着步子恍惚地向前踉跄而去。
挥袖踏进对面熟悉的洞口,她软着腿趴在那落了花的槐树下。
宁折双,抱抱我吧。
这世上愁有万千,唯相思最苦。
可你我间,缘刚起,便已灭了吗?
折双,来年,我再为你藏一次槐花蜜,好吗?
洞中的槐树分外高大,甚至隐隐有破洞而出的趋势,它曳曳而落的花朵繁多而柔软,铺在本就松软的土壤上竟更使人感到舒适。
“死又何惜?”
“虽死不惜。”
这熟悉而飘渺的呢喃之声。
我挣扎着望去,又是记忆中的那抹青色。
“三哥,昨夜的启明星好像你。”我探手去拉他的衣袖。
“笙笙啊,唤我折双可好?”
“好。”我怔怔地看着手穿过他的青衫,“你莫要离开。”
你答应过我,唯有我弃你的。
折双,我想要随你一起去踏遍三界的。
“微笙。”匆匆而来的黎叶单坐在一旁,伸手欲去抚平她那眉间清愁。
宁微笙猛地睁开眼睛子,迅疾地捉住她眼前的手,眸中尽是欢喜。
黎叶单晃着神沉溺在她的眸中,半晌,才堪堪回醒,轻声道:“是我。”
“抱,抱歉。”宁微笙眸子一暗,骤然松了手,“你怎么会来这里?”
黎叶单将那只手背到身后,紧紧看着那直起身子的女子。
“听静燃说你一个人下山了,我放心不下。”他的余光不知为何瞟到了宁微笙依旧红肿的指尖之上,“这是我从西母那里讨来的药,听旁人说,很是有效。”
她敛眸看着他掌间的精致瓷瓶,又瞧了瞧那分外显眼的食指,轻声道:“劳烦黎将军了,可微笙目前还没有治愈之意。”
轻轻拂去袖上的花瓣,宁微笙向着黎叶单俯身作揖,便抬脚转身离去。
“微笙!”黎叶单疾速地拉住她的手腕,失神地望着她那如潭水般的眸子。
“黎将军,莫要逾矩。”她瞧向他,缓缓将手抽了回来。
“微笙,原谅我。”他收回手,握紧拳头。
“滴嗒。”
“滴嗒。”
洞中回荡的尽是四壁上水滴掉落的声音。
“黎叶单。”良久,她笑着瞧向他,“你奢求的太多了。”
人生自古两难全。
在神族和我之间,亦是如此。
“我知晓你的苦衷。”宁微笙转过身子,不再看他落寞的神情,“可原谅很难。”
“如果,只是如果,那时你们是能够救出我的呢?”
“为什么连尝试都不敢呢?”
“抱歉,黎将军。”
“微笙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