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新弯着眼睛和江老板寒暄几句,很配合地选了几样。
“洵儿年后会来安都,柳小姐常来。”
荣华轩是江家在安都为数不多的铺子,江家正一点点扩展自己的商业版图。
十二月初三,绥远将军阳甲的夫人在枫色霜天设宴,请各家过去尝冬腊新味。
柳府自然也收到了帖子。毕竟,柳萌年已十四,也算是适龄儿郎,有不少人家想相看相看。
司攻玉则是还把南柯的婚事记在心上,二月前不做出打算,就要再等一年了。南柯年纪可不算小了。
虽然,对南柯来说,这时候并不适合。但是先定下来也能避人耳目。
此时,不足十岁的柳新在这种宴会里顶多算个添头,只是过去和别家小姐认识下,多结识几个玩伴。
崔九娘也是一样,但是她觉得,正这个时候才玩得开心。再过些年纪,出去就要端贵女的架子了,还怎么玩?
“青青,你这样子真好看!”
崔九围着柳新转了两个圈,仔细看着她的发髻,还能闻见淡淡的香气。
“你用的兰泽好好闻……”崔九娘不吝啬做出一副沉醉的样子。
得到称赞,柳新自然是开心的,心里也多了几分坚定。“九娘的发髻也好看啊。”
“但是不敢乱动!生怕我一晃头,发髻就塌了。你这个是铃铃给你梳的吗?我让梅子也学一学。”
铃铃在一边哭丧着脸。
沉香那日说很快就学百八十个发髻回来给柳新梳。果然就缠着嬷嬷一段时间,把手艺学好了回来。
自那后,小姐就看不上她的手艺了,日日都是沉香负责挽发。
沉香眯着眼,笑得像个偷吃的狐狸一般。
……
当知道柳萌也要去赴宴的时候,崔九娘就傻了一样。
枫色霜天在皇城之北的香枫丘上,是一处向外租借的别院,以其内红枫之景享誉安都。
冬腊之时,香枫丘有雪兔香獐之类的出没,阳将军府上年年打野味、办尝新宴。
阳甲虽常在塞外,但是凭此手段,在安都官宦人家的圈子里,待得安安稳稳。阳甲的夫人高氏可谓功不可没。
柳新同崔九一辆马车,两人围着毯子,抱着手炉,一起讨论些女儿家的话。
诸如说说安都哪家铺子的脂膏好些,沉香一个男孩子怎么如此手巧云云……
柳萌骑了一匹矮脚马在马车边上跟着。
今日外头飘些雪花,柳萌带了一顶天青的帷帽。即使是骑马也还是满身书卷气。
道上人少,积雪皑皑。崔九娘微微掀开帘子,呼出的气弥漫成一片白雾。
“九娘快些放下帘子,天寒,小心凉着。”柳萌见了劝道。
青青体寒,受不得凉。他勒马缓下速度,挡在马车窗口。
“哎!”
崔九娘脆生生应下,又贪婪地看了两眼才放下帘子。
脸上不知是被寒风冻的还是羞怯的,泛着红。
“青青……”
柳新走了下神,在想宴会的事,没听清崔九娘在说什么,“嗯?”
“没事。”
她想问,是不是萌哥哥也要相看人家了。但是,上次被柳新打趣过,她再说的话,就有些不好了。
崔九娘抱着柳新的手臂,忽然觉得,这次的宴会没什么好玩的。
……
前面马车上,“母亲,女儿尚在孝中,本不应参与此间事,还请母亲不要再劝了。”
世间最难堪的事,莫过于此。
心上之人是永远触碰不到的那个,生身父母是见不得光的那个,养育之恩又与生身之恩相悖,连自己都不能是自己……
司攻玉与南柯同乘,本来想劝她妆点一二,好不让人瞧出其中端倪。
可是菁梦亡故,南柯在孝中,本来已经心思憔悴,面对自己婚事更是恨不能永不提起。
司攻玉感觉自己太阳穴在一鼓一鼓地疼,也有些拿不准主意。
“母亲不必为难,女儿本不是柳家人。即使女儿未出嫁,也不会妨到弟弟。”
她心里愤懑,说出话来不自觉地带了怨气。说完,就后悔了。可这何尝不是自己心里的想法呢。
司攻玉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为着南柯的婚事奔忙从里不是因为怕妨碍到柳萌。她这番话,真真儿是要诛心啊。
“绫玉,让小姐和崔家小姐过来坐。差人用那架车送南柯小姐回府。南柯小姐身体不适。”
司攻玉挑起帘子,吩咐两句,白色的哈气遮掩住了她的神色。
“是,夫人。”
南柯听着司攻玉的安排,心里既是内疚又是轻松,“多谢母亲成全。”
马车停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分道而行。一路继续向枫色霜天去,另一路碾着来时的车辙悠悠往回驶去。
有大人在,柳新崔九娘便不能再放开了说话,一边一个依偎在司攻玉身上。
不多时,柳新感觉自己自己手背上一片温热。
“阿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
那次司攻玉病过后,她就特别害怕。
司攻玉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阿娘没事,只是有点担心你姐姐。是她病了。”
“玉姨,擦擦,不哭。南柯姐姐不会有事的,她不是已经回去了嘛,不用担心的。”
崔九娘递出帕子,小心安慰道。
“谢谢小九。”司攻玉抱抱两个孩子,然后擦了眼泪,靠在车厢上。
是该有决断了。
柳新挽住司攻玉的手,南柯的事这个时候不适合问。
南柯出去时脸色是很差,但是,并不像是生病了。而且,九娘还在,阿娘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