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相县府衙。
清晨,君铃刚到府衙坐下,书童打扮的云寄书就拿着两张信件跳进来:“西境来信了!”
君铃正埋头于高高两摞文书中,漫不经心地说:“这么早,还没到送战报的时候啊。”
“哎呀不是战报。”云寄书绕过小山似的文书,把信件放在君铃面前说,“你看这纸张,眼不眼熟?”
君铃连看也没看,敷衍道:“眼熟眼熟,先放抽屉里吧。今天要去乡间视察,忙完再说。”
寄玉也在一旁帮腔:“公事重要。”
“行行行,就知道忙。”云寄书扫兴地拿着信件退开两步,突然回头坏笑道,“真不看?你可别后悔。”
君铃收拾好文件交给寄玉拿着,急匆匆略过云寄书:“不后——等等!”她的目光凝固在其中一封信上,正要交给寄玉的文书一不小心都掉在地上,“羌古部寄来的?”
云寄书早就预料到了似的,得意地说:“怎么着,忙完看?”
寄玉见云寄书又能猜中君铃的心事,心里不舒服,默默地把文件重新拾起,小声嘟囔:“主子,咱们该走了。”
君铃愣了半晌,夺过信件揣在自己怀里,情不自禁地笑出来:“对,该走了,公事重要,晚上回来再看。”
哪里还等得到晚上,她当即就在牛车上把信拆开。
这两年来,西境和羌古部的日渐稳定,君铃和执锋的通讯也越发频繁。之前因为各种因素不知道被传到哪去的信件陆续被送到,错乱的时间线让君铃哭笑不得。
经常有信里夹带着一些物件,小到零食大到首饰,有的甚至因为路途太久发霉看不出是什么了。执锋就是这个性子,想到什么寄什么,毫无逻辑可言。
这次的信很规矩,只有短短两句话,却含着溢出纸张的激动:“大局已定,不日团圆。”
另一封是菱嬷嬷传来的,上面汇报了慕容雅和慕容腾瑞的最新消息——他们都还活着。
“好,好,都平安,真好。”君铃下了车还在不自觉地傻乐。
“什么事这么开心?”袁劳对君铃倾囊相授,但也分外严苛,不顾君铃是定王女儿的身份,黑着脸呵斥道:“别让百姓看到你发傻的样子。”
“是,是。”君铃耳濡目染中学到不少立刻换上平易近人又不失身份的笑容,步伐轻盈地跟上去。
经过两年的治理,鼠患基本平息,粮食产量比去年翻了一倍。百姓安居乐业,对袁劳无比感激,纷纷拿出家里的土产给他。
看得君铃心里暖暖的。
视察刚结束,定王妃就派小厮叫君铃回去。小厮吞吞吐吐,说不清是什么事,非要她回去再说。
时隔两年,探薇苑处处透着冷清,仅有一个毁了容的丫鬟在打扫。看见君铃,丫鬟恭敬地行礼,目光意外又沉静:“主子。”
君铃心中一痛,快步上前,挽住她的手说:“没有外人,不必如此称呼。”她撩起丫鬟额前的碎发,对她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心疼不已:“怎么没好好涂药?”
丫鬟别开头,轻描淡写地说:“没必要,万一被人认出来,整个定王府都会被牵连。”
“父王还在前线,他们不敢怎样的。”君铃拉着丫鬟进屋,看见屋里整洁如初,桌上的茶温热正好。她故意打趣道:“没想到你的心能细到这种程度。”
“丫鬟做久了,心自然就会细。”丫鬟瞟了一眼云寄书说,淡淡一笑说,“特别受宠可以无法无天的除外。”
云寄书跳起来勾住丫鬟的肩膀,气鼓鼓地说:“喂,苏瑾竹,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心不细,还特别受宠无法无天了?”
“现在不就是么?”寄玉小声嘟囔。
云寄书放开苏瑾竹,反问:“不是,君铃她天天虐待我你没看见么,又是端茶又是研磨的。”
寄玉小声反驳:“总比我天天抄文书好。”
“那是重用你。”云寄书把战火引向默不作声的苏瑾竹:“苏瑾竹,你说是不是?”
君铃见苏瑾竹不想说话,充当和事佬说:“行了行了你俩别逗嘴。寄书,你看看她的脸和身上的疤痕,还能不能去掉?”
“当然能,世上就没有我去不掉的疤,只有不听话的病人。”云寄书捧着丫鬟的脸看了半天,挖苦道,“你说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非要变成这幅鬼样子,可不比早些日子消得快喽。”
苏瑾竹想也没想就拒绝:“这样挺好的。”
“一点都不好。”云寄书松开苏瑾竹,撇撇嘴说,“你这疤要是不去掉,君铃能愧疚到死。我去开方子啦,啧啧,上好的药材啊,要不是遇到我你得花多少钱。”
“再磨叽我就不帮你上山采药了。”君铃笑骂,又说:“寄玉,你去母亲那通报一声。”
云寄书和寄玉先后离开,苏瑾竹放松了许多,轻笑道:“不必这么麻烦,你刚回来,应该休息。”
“哪有休息的时间,叫我回来肯定有事。”君铃坐在美人榻上,愧疚地说,“若我早点去救你,你又怎么会糟这么多罪。”
两年前,君铃易容在法场劫走了苏瑾竹,却发现她全身上下已经没一处好地方,只得把她带到定王府,以丫鬟的身份藏在探薇苑。
后来她跟着袁劳四处奔波,就把苏瑾竹托付给定王妃照看,待她伤好后留在探薇苑当差。
“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苏瑾竹平静地说,“当时你不是也受伤么,杀千羽损伤的元气到现在也没恢复吧?”
君铃打死不承认:“笑话,没恢复我怎么杀的华宇晴?”
苏瑾竹脸上终于有了真实的笑意:“投毒,你让云寄书干的,对不对?”
君铃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瑾竹笑道:“我的老部下都告诉我了。”
君铃正要接话,寄玉慌慌张张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主子主子,王妃说,说你被选中去和亲了!”
怎么又是和亲,皇上故意和定王府过不去是吧?君铃皱眉:“嫁给谁?”
“皋国的老皇帝。”寄玉气鼓鼓地说,“王妃怎么想的,竟同意把你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