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定眼看着拦在前面的人不语，感知其气息，发现也是一个凡人后挑眉冷道：“此事与阁下有关系？”
“确实没我何事呢。”那人弹了弹衣摆，清秀的脸庞在鎏金的阳光下显得从容且不迫：“但是我佩服阁下好胆量，敢在玄铁寒塞里对一个可能是愁空山弟子的凡人动手。”清霄拱拱手，嘴角扬起伴着一丝嘲弄：“我不懂你是真无畏，而或是..弱智！”
这样讽刺的话语在清霄口中就这么风轻云淡的吐出，从第一个字起始到最后一个音落下，中间音调、音色没有一点变化，像在诉说一个很自然的事情，乃至对面男子听完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面前这少年是在嘲讽他。
其实说这些话清霄自己也有些疲惫，略感费劲，回忆自己看过的百家典籍，终于找到“弱智”这个可以形容眼前男子行为的词！原来骂人的感觉并不差，至少自己较为酣畅。
细细回想清霄说的话，男子脸上变的精彩起来，表情变幻，半响后才凝眉说道：“你骂我？”
清霄点头，一只手抚上木桌。
男子噎住，下一息指尖银线乱颤，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连法力都失衡了，可想此时其心中的愤怒。
“好，很好。”灵觉铺开在顶层扫荡一圈，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后男子抬起手掌狞声道：“小畜生，活腻味了吗？我成全你。”
有些人就是如此，扒掉表面那层后天披上的所谓的文明的虚伪的皮，剩下的只是最原始的，最可耻的冲动——暴力！别处处于弱势？无所谓，那就用绝对的力量去弥补，打倒让你难堪的人，在心底腾起的病态的快感中满足。
在清霄眼中这名所谓的正派弟子无疑就是这类人，于是他在说话前就预想到男子接下来会有什么行为。
男子手掌才击出一半，正思索着下一刻眼前两个无知小儿该是怎样的凄惨模样，却见眼前一暗，什么东西挡在前方。
紧接着是一声脆响，响声过后一股巨力自手臂传来而后导入清霄体内，神魂震荡，喉间甜腻，闷哼一声清霄被击得向后飞起，身后苏然伸手想拦下，却一同被带起，二人重重地撞在墙上。
再看男子，依旧站在那里，手掌还未收回，其是修仙者，凡胎第二境就讲究以法力洗练肉身，肌肤硬过精铁，现下对付一个凡人，自然无事，不过此刻男子脸色铁青，不是受伤之故，而是..。
空气中弥漫着菜香味，一眼看去，原先洁白胜雪的衣衫上红一片绿一片，油腻满身，哪还有个修者的样子，一叶青菜仍插在乌黑的发髻间，招摇无比！
清霄吐出口淤血缓缓站起，就在男子出掌时，他先一步掀翻了桌子挡下这一击，木桌很厚实，但就算如此，隔了张桌子他依然受伤不轻。
胸口憋闷，清霄蠕动着嘴唇自讽的笑了，这就是仙凡的差距，他算计得再好，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浮游撼树的可笑。
他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那个地点，废墟中那个无力的少年人，紫袍迎风劲摆，邪魅青年高高在上观其如蝼蚁的神情，而后青年笑了，找到玩物后开心的笑脸..。
恨我吗？那我帮你更恨我点..
灵台里沉寂许久的血线不再缄默，红的妖艳，只是一缩，又一涨，崩开了禁锢其的网，随即侵略灵台内每一寸清明，如获新生！
才站起来的苏然揉着胳膊，却兀的浑身一凉，感觉身旁升腾起一股冷漠又邪性的气息，惊讶看去，却见得一双陌生的，暴虐的眼眸。
“霄师兄？”苏然后退，贴在墙上。
清霄没有回应，脸上痛苦一现却在下一刻就被暴虐取代。
男子将清霄前后变化看在眼里，自然惊奇这一切，但想到自己是个修者，又闻到身上阵阵菜香，怒火中烧，哪里还想着去探寻此间因由。
拔出四尺长剑，青光冉冉，小迈一步朝清霄刺出。
出剑不留一点余地，由于剑势过快，在空中擦出微微吟鸣。
此时血魇元炁已经完全浸染了清霄的灵台，虚空一****先天之神暗淡，两眉紧皱但又怎能压制住内在的魔念。
面对男子的一剑，清霄无法躲避也没有尝试躲避，两手成爪，径直扑上，远处看此一幕仿佛野兽扑食，但在这里却只有飞蛾扑火的悲凉与决绝。
爪剑相遇..。
什么也没有发生？
空间仿佛被定格，片刻之后，男子面上一红，手中的剑自剑尖开始一寸一寸的旋转、弯曲，达至剑柄处剑身终于承受不住这份力道断成数节。
力道不曾收回，击入男子体内，五脏六腑动荡，下一刻男子倒退，每一步落下地上都会出现个龟裂的脚印，连行五步男子栽倒，不及感知自身伤势如何却是将骇然的目光投向清霄。
准确的说，是投向清霄身后的窗户外。
一袭深蓝道服透着威严，却掩盖不了其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磅礴威势。
若说男子给人的感觉是一方湖泊的寂寥，那此人立在那里就是一片汪洋，不可探其深浅。
来人自是方修杰，与连夜空一样，也带来个少年人。
那少年面如冠玉，明眸皓齿，宽袖锦袍着身，腰间胯剑，眼角微昂透着傲意。
少年站在云舟上，看窗内一切，面带奇色。
“阁下对我愁空山弟子出手，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方修杰终于出声道。
其一步迈出云舟，空中仿佛架起一道无形的阶梯，虚空踏步，就这样从窗口走入，停在清霄身前。
对面男女仍在踌躇，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修杰先未管二人，单手按在清霄肩头，看着清霄眼内的嗜血眉头一皱。
下一刻方修杰捏出一枚丹药送入清霄嘴中，法力导入化开药力。
若透过血肉看清霄体内，药力化开形成点点灵光周游全身，包裹住扩散的血魇元炁，随着方修杰法力的加大输入，灵光将所有的元炁拖带到紫府内，像上次一样凝结成一条血线。
不过不同的是，此次凝固的血线比之以前粗了数倍不止。
再一次法力化网，包裹住血魇元炁，并于其上浮现出三个符篆，至此为止，一切才归于平静。
清霄从浑噩中醒过来，一身冷汗浸透了衣服，好险，差点就此沉沦！
方修杰收回手掌冷冷说道：“清霄，你若再这样玩火，下次血魇元炁暴动，神仙下凡也救你不得。”
语气凛然，称呼从“小子”变为直呼姓名的“清霄”，此间警告意味可谓深重。
“你忘记你进愁空山的目的了吗？”
清霄缄默不语。
方修杰见得寂寥，眉间起些愁色，而后却是微微一叹不再出口责备。其面向一转，眼中厉色浮现，看着前方狼狈的男女心中不由得愤怒。
冷哼一声，方修杰道袍鼓荡，层层威压毫无保留的放出，尽数笼罩向前方二人。
那女子还好，屏息运功虽然面上煞白但仍能坚持些许。
但男子可不一样，刚才受过伤，此时伤势还未平复却又经此一遭，张口就吐出一口血，血色鲜红，染红胸前衣襟。
方修杰并未因此收手，眼中冷漠依旧。
终于，那女子不再一味的承受，咬牙晃晃悠悠地站直，硬着头皮说道：“还请前辈手下留情，我二人先前不知其是愁空山弟子，若是知道定然不敢如此，晚辈在此赔个不是，请前辈收手，毕竟..不知者无过啊！”
方修杰看到女子能先一步站出眼中稍有变化，但听完女子所说目光反而变得更冷。
方修杰收了威压淡淡说道：“我本以为你敢开口求我当是个知事理的人。”
方修杰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看来，两个都是蠢材。”
女子一呆，有些茫然。
“你以为你们的过失是错在对愁空山弟子动手？”
“难道他们两个不是愁空山弟子你们就无错了吗？”
女子恍然，脸色却是更白。
“你们的宗派没有告诉你们对凡人动手是修真界大忌吗？教而不律，怪不得近百年来玉泱道宗衰败如此。”
“横行霸道，欺凌弱小这等作态和邪道修士又有何分别？”
一席话说完对面二人无言，是真的无言，不知该怎么答话，他们败在道德的起始点却始终都没有看清自己的错误所在，现在又能再说些什么呢？
过了许久，男子站起身，双手抱合想开口，但方修杰早他一步说话了。
“做事之前先想后果，但你没有想。”
“所以出了事就要换你承担后果了。”
男子两眼大张，表情恐惧，喉结上下滚动，一声尖细的“不”字还未出口，就见方修杰抬起了手指。
浮光跃金，只是一瞬的光华，男子下丹田陡然一痛，手捂腹部跪倒。
方修杰放下手指，不过抬手的功夫他就已经打散了男子一半的道基。
其实他这算是留情了，道基不比心烛，只是法力积累的过程，被打散一半并不会影响其根本。
只要男子能静心修炼，总能再次完善，而且道基二成只会更加的凝练。
“你们可以走了。”方修杰说道，既然付出了代价，忘君好自为之。他又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愁空山门人自有属于他们的风度。
随后不在关心那两人，其一招手，窗外云舟载着少年入内。
收了云舟，胯剑少年就对清霄二人行礼道：“在下，玲珑步渊。”
简短的介绍，貌似谦虚实则隐隐的孤傲，少年的手一直半托剑鞘，就算行礼也只是点头而已。
清霄还礼，淡淡扫了眼就收回目光。
但是一边苏然无法淡定了，张口迟疑着问道：“你是玲珑步渊，玲珑家那位？”
“该是鄙人。”
苏然“呀”了声拍手惊喜道：“父亲常给我说玲珑家“玲珑子”如何如何，想不到今日我竟然能和师兄在同一扇屋檐下修道。”
玲珑步渊露出微笑抱手说道：“深感荣幸。”
清霄听着二人对话，对新来的这个少年多看了几眼，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吧？
他又看向笑着开心的苏然，想到自身种种心底不由问道：和他们相比，同是那仙择之人，自己又有什么优势呢，难道真是运道好而已？
在清霄思考时方修杰点点头道：“仙择的弟子寻找齐了，那就回山吧。”
“连师兄不跟我们一起吗？”苏然见连夜空不在问道。
“连师弟留下来处理蛮族的事，我们先行一步就是。”
方修杰一句话带过不做过多解释，但清霄敏锐地捕捉到其眼底流过的一丝忧虑，只是事不关己，他也没必要去询问。
四人立马动身下楼，片刻功夫行至一楼，却见楼梯口迎面候着两人。
都是女子，其中一个就是被清霄气走的那个红衣女子，此时低头撅着嘴站在那里，脸上写满委屈。
旁边也是个女子，不过是一个青衣美妇人，面相端庄如莲般静雅。
女子对着四人欠身说道：“妾身：穆轻柔，刚才云阁发生的事情妾身已经知晓。”音色柔和，如山间泉水般静好：“在云阁内出现这种事却没有及时制止是我们的过失，怀如，你还不上前道歉？”
红衣女子咬着下唇，有些踌躇，但一想到这是她自己闯的祸，纵然千般不愿仍旧低头弱弱地道声：“对不起。”
锦城云阁代表的是锦城的脸面，让别人知道有修者公然在云阁内欺压凡人那还得了？况且这还不是凡人，而是愁空山仙择上的弟子。
穆轻柔才回到云阁就见到这一出，差点没被惊到，连忙带着怀如拦下赔罪。
明白云阁的规矩清霄恍然，想到刚才自己将那少女气走一幕。
毕竟年少，又是个女子，还是个傲娇的少女。怀如在清霄那里生了一肚子气不知该如何发泄，正好瞧见清霄和别人对持，小性子起来，乐得看清霄出糗，但却不知道事情惹大了，不好收场了。
方修杰猜到此中原委，微微一笑看向清霄。
虽然气那少女并非自己有意如此，但毕竟事出于他怪不得别人，清霄摇摇头示意就此作罢。
方修杰满意笑了笑说道：“小孩子玩闹而已，知错就好，过了就算了吧。”
“师兄海涵。”穆轻柔又施一礼。
方修杰还礼，后不再多言带着三人离开，途径柜台清霄抄起一壶酒，留下了两片符钱。
穆轻柔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不言，心想：愁空山又启“仙择”了吗？而后蹙眉，不知想着些什么。
身边怀如当然不知道穆轻柔的思虑，只是在一旁无聊地踢着门柱，心中郁闷路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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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铁寒塞外战事未消，可以听见远方传来的轰鸣声，那艘千丈楼船依旧悬在空中，时不时有修者飞进飞出。
在此情形下清霄一行当然不会从正门出去，四人行至寒塞西南方的一个角落，方修杰运法在护城阵法上开出个门户出去。
一出寒塞方修杰就放出云舟，这次不再是慢悠悠的飞行，清霄刚才站稳，就感觉耳中一涨，云舟瞬间遁空，势若开弓之箭。
不过眨眼功夫，穿云无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