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唐慎行和斯蒂芬不由得瞪向彼此。
半晌后，唐慎行首先开口道：“敏知不是你的观察对象，她的温柔也不是给你享受的。”
斯蒂芬补充道：“而且组里的事情多得很呢——话说到这，你的报告写完了没？”
安东尼发出委屈的哼哼。他不过就是想借个由头回法国趁机瞅一眼自己的母亲么，作为一个好儿子，这样的小心思有错吗？报告的事情斯蒂芬明明都答应帮忙了，现在又反悔——无耻！混蛋！小人！
安东尼夺过斯蒂芬手里的、已经喝了一半的水，自己咕嘟咕嘟地大口喝掉，以此来示意“惹到了我你就会连水都没得喝了”的可怕后果。见斯蒂芬不以为意后，他更生气了，干脆扭过身子盯着窗外，拒绝和斯蒂芬进行视线交流。
唐慎行把新闻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确认了敏知不但没事，而且还立功了，心想着他的敏知还是这么厉害，于是高兴了起来，心情愉悦地坐在后排看戏。
这时，接替斯蒂芬巡逻的探员哈利突然报告说南边有情况。斯蒂芬和安东尼立刻恢复正常状态，唐慎行也坐直了身子，打开了电脑。
“李建华的狗腿率领着一大帮雇佣兵，气势汹汹的。”何佳宁气喘吁吁地报告，“请求撤退，组长，他们人太多了！”
斯蒂芬当机立断：“通知所有组员，放下手中一切活动，上车，撤退！”
“靠，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安东尼迅速掏枪，过度紧张的神经绷得发疼，让他不由得骂了句脏话。
“别担心，那些人只堵了一个方位，只要我们跑得够快——”
唐慎行话音刚落。
跑在最前面的车就在公共频道里大喊道：“报告，前方有埋伏！”
“哦，好极了。”安东尼翻了个白眼，“谢谢你的祝福，唐老兄。”
“往东走！”斯蒂芬下令。
“我们多半被包围了，现在最好能知道哪边的防御层最弱，我们好从那边突围。”安东尼分析道。
唐慎行举起电脑，指着卫星图像说道，“我黑进了附近的卫星。可以看到，东边来的人最少。西边最多。”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往东开吗？”
后一句像是废话，但是三人都知道唐慎行此刻在想什么。——李建华不仅是一个疯子，而且是一个有实力的疯子。连内部都已经彻底排查过的特别小组的这次围剿行动都能被他打探得一清二楚，这个人恐怕也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
“往西走。”安东尼说道。“李建华这个鬼东西最喜欢打赌，咱们就陪他赌一场。”
“他说不定早就知道了当他把咱们逼到这一步的时候，我会黑掉这个地方上空的卫星。”唐慎行赞同道，“这样的话，他也知道我会看见什么。”
斯蒂芬权衡了一番后道：“我希望你们是对的。”发出了往西冲刺的指令后，他说道：“全组的性命、还有救下的那些人质的命都押在你们身上了。”
斯蒂芬说完这句话后，安东尼从后视镜中发现唐慎行好像又不对劲了：“慎行？你真的没有哮喘吗······你没事吧？”
斯蒂芬一边开车一边往后瞟了一眼，这一瞟让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唐慎行？你怎么了？”
唐慎行的电脑铺在他的腿上，而他自己像一滩水似地铺在汽车后座上，像一条离开了水而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忘记了怎么呼吸。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饶是如此他的手也抖得几乎拿不稳电脑。“······我、没事——你专心开车。我、我没问题。”
安东尼结合之前的情况，猜到了点什么，从前排探过身来帮他打开了窗户，说道：“你现在需要一点新鲜空气。——虽然这里的空气也不怎么清新，但是聊胜于无吧······这里的破事儿完了之后，你可以带着你那小女朋友来我的家乡，那里的空气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嘿，放松点，兄弟，创伤后应激障碍嘛，我懂的。”
斯蒂芬听到那个名词的时候，俊眉间的川字又深了几分。他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唐慎行的状态，有点懊悔自己没有早点注意到组员们的心理状况。
正当斯蒂芬想要给唐慎行道个歉时，小组的前方出现了黑压压的车队。安东尼和斯蒂芬给自己的爱枪上了膛，默契地对视一眼后，斯蒂芬一踩油门，他们的小车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对面没有想到第一个冲出来的居然是之前一直居中被保护的小车，不仅愣了一下。训练有素的探员们敏锐地抓住机会，死死咬住斯蒂芬冲出的缺口，力图撕破包围圈。
雇佣兵们很快反应了过来，不甘示弱地举枪扫射，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词句。安东尼听不太懂那些叽里咕噜的语言，他一边精准地扫射敌方轮胎一边问慎行：“他们在说什么？”
与安东尼这种什么都会搞一点的全才不同，唐慎行是专搞技术研究的，所以他现在只能抱着电脑找出路，相对于别人来说还是要轻松一点。他听到了安东尼的问题，侧耳听了一会儿后说道：“百分之八十在恐吓威胁，百分之二十在祷告子弹不要打中自己。哦，祷告的那些还都是孩子。”
他的眼神聚焦在一个绝对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身上，有些怜悯他在这么年轻的时候，生活就要这么动荡。被他注视的那个孩子机警地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
唐慎行还没明白为什么那个孩子脸上的神情突然从害怕变成了愉悦，那个年轻的孩子就对他举起了枪。他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连忙去按按钮，让刚刚为了放进空气而降下的防弹玻璃升起来，可是已经太晚了——
尖头子弹以一种无可转圜的态势在唐慎行的身体里旋出一大片血浪，安东尼的怒吼是他听到的最后声音。
唐慎行再睁眼时，眼前是何佳宁放大的焦急神情。
“天呐，你个混蛋总算是醒了——”何佳宁如释重负，“医生说，要是你半个小时内再不醒就要变成植物人了，老天啊，那样的话我怎么跟刘敏知交代啊······”
唐慎行顿了几秒之后，用疑惑的声音问道：“刘敏知······是谁？”
立在床尾的安东尼凑上前来，不可置信地道：“你可别他娘的逗我，咱不是在演韩剧，没有失忆这个情节的！”
何佳宁插了一句：“而且现在就算韩剧也没有失忆这么狗血的情节了······”
唐慎行的眼神依然茫然又无辜：“啊？”
斯蒂芬把医生叫了过来。一番检查之后，医生得出的结果是：没错，就是失忆了。
面对何佳宁的哭嚎和斯蒂芬安东尼的质疑眼神，见惯了生生死死的医生淡定地表示：“就他这贯穿伤，能醒来就不错了，脑子还能用就是上帝的眷顾了，失个忆算是小事情了。”
“那他的记忆有可能恢复吗？”安东尼问道。
“有可能。不过我不敢保证。”医生耸了耸肩，“这种事情，很多时候，是要看造化的。”
何佳宁强忍着震惊，给唐慎行做了个测试，发现唐慎行只是对近几年认识的人物的记忆模糊了，不过还是记得大学同学，自然也认识他，“专业知识还是门儿清。”何佳宁说。
“那就好，这样的话我们的工作不会受太大影响。”安东尼说道。“你还这样皱着眉头干什么？他又没忘了你。”
何佳宁舔了舔嘴唇。“他忘了刘敏知。”他说，声音干涩得像一块在沙漠里暴晒了十九年的海绵。“慎行现在以为，自己的女朋友还是柳思。”
“不是吗？”唐慎行躺在床上反问，声音里的干哑并不比何佳宁好多少，“怎么了？”
安东尼屏住呼吸。斯蒂芬搭住他肩膀。
“完了，这事怪我。”安东尼挫败地捂住脸，“是我给他开的车窗，害得他被子弹击中······害得他忘了敏知。”他发出沮丧的哀叹，“完了，敏知会杀了我的，怎么办啊——”
斯蒂芬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放松，你不会死的。”
斯蒂芬觉得让何佳宁和安东尼去给唐慎行解释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只好自己上前解释道：“我们是追查一个名叫李建华的罪犯的特别行动小组，你是小组的一员。昨天我们被李建华的雇佣兵围堵，在枪战中你受了伤，现在被确诊为失忆。这算是我们对你的保护不周。对此，我十分抱歉。”
安东尼举手道：“是我、是我的错。我给你把防弹玻璃降下来了——但是不是故意的，在那之前你需要呼吸新鲜空气所以我才——”
唐慎行点了点头，打断了安东尼语无伦次的辩解，“我失忆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看向何佳宁，“我忘记了什么？”
“你忘了刘敏知······她是你的女朋友。”何佳宁眼眶都红了，“她特别爱你，你也很爱她。你和柳思早就分手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喜欢的人是柳思。”唐慎行坚定地反驳，声音却不知为何微微颤抖着，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我不认识什么刘敏知，怎么会爱她······柳思呢？她人呢？我们为什么会分手，什么时候？我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不要她？我、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会加入这个莫名其妙的小组？”
“你先冷静。”斯蒂芬想起了医生说的那句“不要让他情绪太过激动”，于是发出简短的命令，“所有的问题都会被解答，只要你先稳住自己的情绪。”
唐慎行还在问问题：“还有，如果说我是一个行动小组的成员，天天和探员们打交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弱？还需要你们保护我？”
安东尼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拉了拉斯蒂芬的衣角说道：“这种情况，我们是不是该跟家属报备一下？”
“他家属那一栏里第一联系人填的就是刘敏知。”斯蒂芬摊手道，“不过按规定是要有这么个程序的，报备一下也未尝不可。”
安东尼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让我来吧，我要主动承认错误，说不定还能得个死缓。”
斯蒂芬皱眉：“都说了你不会死的，咱们干这一行的，嘴上要少说这种话。”
安东尼已经开始查敏知的号码了。“打不通。”他说道，随即想起来：“哦，她去法国了，原来这个号自然不用了。”
“我有办法联系她。”何佳宁举起唐慎行的手机，“慎行有个朋友叫杨科，刘敏知借住在他家，慎行一天恨不得给这个杨科发八百条信息来确认他家敏知过得好不好。这是杨科的微迅。”
唐慎行躺在病床上，对他们现在的行动不闻不问，见到了自己的手机被翻后也无动于衷，仿佛现在一切都已经与自己无关。
安东尼接过手机，点了视频通话的选项。
那边很快就接了，杨科懒散地望向屏幕，“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敏知一来我们家，你丫的视频请求就到了——卧槽你谁？”
安东尼用简洁的语言解释了一遍事情因果，完美避过了所有敏感性的问题，末了以特别行动小组副组长的身份命令道：“请协助我们的工作，把手机交给刘敏知小姐，谢谢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