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手里正捧着京山县的奏报,上面写得什么,徐阶都有点看模糊了,脑袋里一遍一遍的过,这是什么情况,本以为这会是又一次的坚苦战斗,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可没想到的是,短短的十几天就平定了,没用外省调一个兵,也没有国库出一分钱,更无一个人死亡,就平定了,做梦的吧。
又一次的看了几眼眼前的奏疏,上面却实说的是,只有几个受伤的,但这次平叛,也没有抓一个人叛军,如果严格的说来,是抓了两个半残人,两个太监,太监好像是宫里出去的,但这也没什么,抓就抓了,也还可以的吧,但是....算了,这也可以忽略不计,钱财方面所浪费的不过是一万余两,地方上全出了,不需要朝廷担心,而且还从这一万两里,拨出一部分,给这些流民做为的安家费用,粮草费得多一些,用了大约五万担,严格说起来也不算很多,必定是一万四五千人呢?
但现在有二个问题摆在了眼前,第一个,这曲进是谁,这名字有些熟悉,但只定不会是往届的进士,因为徐阶当大明次辅之前,做的可是大学校长,对往届的毕业生很是熟悉,曲进明显的不在其例。虽不知此人的身份,但从此人的做派来看,是一个当官的好苗子,更难得的是,这会是一个好官。
官做到徐阶这个程度上了,吃点,喝点,多占点,贪点,人之长情,谁不想过好日子呀,那都不叫事,叫事的是你得为民做主吧,为老百姓出头吧,不能你天天吃肉,让老百姓连汤都喝不上,那就不厚道了,这样的人就该死。
虽不知曲进到底是何人,但徐阶明白,这个小子这一次可把内宫得罪惨了,人家怎么说也是皇上派出去的,是从紫禁城里面出去的,和宫里只定是沾亲带故,要说宫里面没人,谁信呀,但你曲进不信邪,你说给砍了,就给砍了,你以为你是皇上呀,内宫的人能不怀恨在心,能不找荐报复,哎,这曲进做事还是莽撞了。但这个人可用,而且有大用,我一定要保他,但怎么保好呢?
第二个担心的是,这么多人,虽然都被招降了,但一万多人,也是一股势力,一但处理不好,会不会第二次叛乱,如果是这样,会不会养虎为患,所以,还是慎重点好,可人都在当阳,当阳又处在曲进的管辖,人家现在有功于朝廷,贸然的提出处理意见,会不会引起曲进的反感得不偿失,会不会刚刚招降的叛军又起变化,弄巧成拙,这也得三思呀。
严嵩也在看这一份奏疏,看着看着,拍了拍腿,说了句:“我们真的老的,还是后生可畏,这对朝廷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只是皇上要受委屈了,哎”一边的严世番并不是很理解,因为曲进的所做所为,怎么看,跟他们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为什么老爷子,要为这样的一个人说话呢?
严嵩看了看严世番,嘴里说道:“我平时让你多看看书,你总是不听,整日的忙着蝇营狗苟,今天的这件事情,你不需插手,同时告诉你下面的人,也不许插手,听道了吗?”严世番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西院的御前会议显得有点紧张,两边的大臣都有点不知所措,嘉靖皇帝指了指案头上的册子说道:“你们之中有一部分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让严阁老告诉大家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严嵩咳嗽了一剩,然后说道:“前不久,江西景德镇发生了一场叛乱,一万多人由于交不上朝廷的贡品,担心朝廷追
查,被迫反判了,这些人穿州过府,来到了湖北的京山,还抢了京山的粮库,占据虎爪山跟朝廷对抗。还真的是让朝廷一时之间,鞭长莫及。就在这时,湖北的巡牧曲进,主动给朝廷上表,愿意一力降叛,也是祖上有德,天佑大明,曲进只用了十几天,就成功的把判军全部降服,在过程之中只是伤了几个人,这也是天下之福呀,更是皇上洪福齐天。但在这其中,曲进私自扣押了两名宦官,并在叛军面前斩首了,他的这番做为....这,这,这,微臣不敢说了,请皇上责罚”
严嵩这话说得基本属实,虽然其中有些避重就轻之处,但谁也挑不出什么,这正是他可怕之处,在没有明白皇上心意之前,从不轻意的下赌注。
严嵩一番话,成功的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什么,这曲进只用了十几天,就平叛了,还一个人没死,只有几个受伤的,他怎么做到了。
从人七嘴八舌,一时间,西苑乱成一团。嘉靖皇帝敲了一下身边的法器,传来“当”的一声,众人的声音才小了下来。“徐阁老“你来介绍一下,这曲进怎么做到的,他是该有功呢,还是有过。”
徐阶的心里咯噔一下,但皇上有命又不从,只好说道:“这曲进虽然年轻,却极有见地,他发现所谓的匪贼不过是一群御用的工匠,就私自做主,把钟祥县的库银,全部拿了出来,用来分化众人,据我所得到的奏报是,他拉了一些横幅,上面写着,先投诚的,既往不咎,还给五两银子安家费,次投诚的,给三两,最后投诚的给粮食,就这样,成功的把匪众都劝服了,所以一人未死。臣认为,这曲进虽然剿贼的过程中有失国体,但他成功的劝服匪众,免于生灵涂炭,于社稷有功,应与嘉奖。”
吏部尚书许瓒站了出来“徐阁老此言差以,臣本以为这曲进是什么三头六臂的英雄人物,没想到是一个彻头彻必的小人,以银子诱惑贼匪,能安稳吗,这不是养虎为患,这不是沽名钓誉吗,还什么剿匪有功,我呸,如此不顾朝廷脸面,不顾朝廷法度,还有功,功在那里,我怎么看不见,还当众斩杀宫里的人,就是宫里的人有错,也要交给皇上发落,岂能由他曲进任意胡来,要都这样,还不反了天,所以要我看,此人才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乱我朝廷法度,所以臣建议当斩。”
他这一句当斩之后,朝廷里又像极了菜市场,无数人上前复议,只剩下几个可怜正直大臣还站在原地据理立争。只是彼此之间的力量对比明显,人家可要比他们多几倍。
嘉靖皇帝一直闭着眼睛,但这些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的传入到了他的耳中,说实话,他还真有点犯难了,为什么,这曲进这回做得真的有点出格了,银子发了不是什么大事,但斩杀太监,就是赤裸裸的打皇上的脸,这些人是皇上派去的呀,就是有不法事,也不能直接杀呀,正所谓打狗看主人,他才是这群太监的头,这让他如何是好,可怎么下台呀。
他这里才明白过来,原来曲进给他的奏疏,里面有这么大的一个坑,这被坑的感觉果然难受呀!但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可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