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入春的风却冰冷刺骨，头顶翻滚的黑云让整座城市看不到半点星光。
当都市的霓虹被点亮，杭州的另一个世界也被打开。
“林哥，为了庆祝你的生日，我敬你一杯！”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罗洋来到钱江壹号KTV的茉莉包厢，里面大部分人他都认识，是林远签下的主播，当然其中少不了顾念苒。
“罗洋，你来晚了啊，罚酒三杯！”被一干主播围在中间的林远朝他举起酒杯。
罗洋想说些什么，可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林远的话所聚焦在他这里时，他如鲠在喉拼了力气只是努力地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包厢里欢腾的气氛仍旧继续，而当他每经过一个空位的时候，那些他曾经伺候的主播却无声无息，用身体、皮包或是其他物件阻碍他坐在附近。
他并不生气，只是抱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闷葫芦。
看着顾念苒身边的两处空位，罗洋不再尝试来到大屏幕下面孤零零的点歌台，这原本是留给点歌“公主”和“少爷”的坐的，他并不介意。他只是觉得坐在这里的话，至少不必让讨厌自己的顾念苒那么为难。
“罗助理，帮我点一首《祝福》，我得给林哥献首歌助助兴！”三楼娱乐区的大佬主播对着罗洋吆喝道。
听到点歌，包厢里不少会唱歌的女主播也跟着兴奋起来，这何尝不是她们表现的一个机会，紧跟着《庆祝》《一个人的生日歌》《生日快乐》……
他们似乎忘记了罗洋是和他们一起来玩的顾客而不是包厢里面的“少爷”！
不知什么时候起，生日聚会变成了个人演唱会，曲风也不再围绕庆生这个话题，《时间都去哪了》、《说散就散》、《告白气球》……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只是让罗洋有些奇怪的是，平时欺负他惯了的顾念苒，却是一首歌也没有点。
“罗洋，大家都唱了，你也来一首吧。”林远突然打断了那些还要点歌的女主播的想法。
一切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带着嘲笑、讥讽、冷漠……仿佛让他回到了MMO全球总决赛的现场。
“我……”罗洋看着将他从泥潭之中揪出来的林远，他觉得还是算了吧，“林哥，我不会唱歌。”
“生日歌，你也不会？”
也不知谁冒出了一句，包厢里一阵哄笑，似乎就像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罗洋欲言又止，忽然发现身边闪过一个娇小的身影。
“一个人……眺望碧海和蓝天”
“在心里面那抹灰就淡一些……”
没有前奏的清唱就仿佛一道惊雷般炸裂，清澈无暇的嗓音让顾念苒犹如水晶般夺目，再没人敢笑了。
音乐随之响起，顾念苒的歌声就像是炫技一般压得那些主播赶紧低下头喝酒。
罗洋看着点歌器上的《心墙》二字，心思也逐渐飞远了。
以前还在希望战队打职业的时候，每次比赛输了都是他背锅，久而久之只要比赛输了不论是不是他的错，总会有粉丝在战队的微博下面骂他。
除了队长夏天，剩下的三名队友还会拿这件事调侃，说他是“背锅侠”！
为了摆脱背锅侠这个称号，每天他比其他队友早起俩个小时进行训练，出了新套路他第一时间向国外的选手请教，就连休假日他也会呆在训练室熟悉下个版本，只因为他不想成为那个背锅侠，拖战队的后腿。
战队的成绩上去了，背锅侠的称号也摘掉了，可他却成了“邋遢大王”。
又开始有人说他的形象配不上希望战队，还有人开始爆出他当初加入希望的“猛料”，说他为了钱背叛当时的队友接受希望战队的邀请。
他不否认这件事，可谁又知道他父亲拖了两年的白血病，最后的手术费是队长夏天给他凑得，那时他和夏天都需要钱，抛弃当时的队友来到希望打职业即是给父亲续命更是还债。
而这些事情那些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终于有些累了，懒得管那些烦人的声音。
现在战队解散了，他也有了新的工作，可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却挥之不去。
好在，他已经不在乎了。
……
不知为何包厢内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罗洋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发现包厢里多了两个陌生的面孔。
距离罗洋最近的是一位穿着灰色风衣的淡妆女人，此时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顾念苒，笑容很是玩味，“没想到你还挺会唱歌的吗？”
顾念苒见到那淡妆女人就已经是秀眉紧皱，正要上前争执什么，却被冒出来的林远拽了回去。
见出了什么事，包厢里其他人也跟着围了上来。
看着突然闯进包厢的两个人，林远将目光移到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身上，面无表情地说道：“华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哥是星动互娱的另一位经纪人，手下签约的主播并不多，但却都是一哥一姐般的平台大腕，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百万人气，相应的华哥地位在公司也是水涨船高。而当初林远重点培养的一名主播也被华哥挖走，在公司里一直有二人不和的消息传出。
现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包厢里已经充满了火药味。
“林经纪，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带着七雨可是给你庆生来了！”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迈着方步来到林园面前，声音有些沙哑，“你要是不欢迎的话，那我们就走。”
其实林远巴不得华哥带着张七雨立刻就滚出去，可事情传到上边总不算太好听。
他只得压着火气说道：“给我庆生，我自然是欢迎的，要不然我还以为你上门挑衅来了？”
“上们挑衅？”华哥脸色微变，问道：“我到要问问林经纪，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装糊涂？
林远倒也懒得和他打太极了，直接公开说道：“你明知道顾念苒和张七雨有矛盾，你还将她带来？”
林远身后的那些主播也是一阵小声议论，他们也是刚知道。
“有矛盾？”华哥一脸玩味地转身看向张七雨，就好像就告诉她，该你表演了一样。
林远已经有些看不下去，这是打算完全装蒜，跟他撕破脸皮？他提高声调，“华哥。我觉得把这件事上报到吴总那，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吧？”
当时顾念苒的事情，他已经当面和华哥沟通过了，当时华哥答应他让张七雨向顾念苒道歉，可直到现在屁都没有。
华哥丝毫没有畏惧林远口中的吴总，反而讽刺道，“听说吴总已经调到了广州，要不我和你跑一趟？”
“……”林远脸色大变。
之前他也听说吴总有调离的消息，可吴总却告诉他不会。
难道……
张七雨看了一眼林远身后的顾念苒，公然在包厢里说道：“那天我带着助理正准备坐电梯，也不知道那丫头的是太胖还是什么原因，她进来的时候刚好电梯超重……”
听到这，不仅无人安慰顾念苒，反而林远旗下的主播竟有人笑出了声……
“不是这样的，是我先进的电梯，然后被她拽了出去。”顾念苒想揭穿张七雨的谎言，可她的那些同事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张七雨还在说着，“我和助理劝她做另一部电梯，她又不听，还拿雨伞砸我……”
“不是，不是这样的……”无助的顾念苒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远身上，可林远却无话可说。
“林经纪，七雨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吧？”华哥扭头想看看林远此时的表情。还想让七雨道歉？林远，我这个道歉怎么样？
林远已经是彻底明白了，这是华哥在确认吴总调离之后，借着顾念苒的事情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看来，他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了。
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林远身边跑出了包厢，他回头看去，发现顾念苒已经不在。
“罗洋！罗洋？”林远习惯性去喊，这才注意到罗洋已经追了出去。
推开钱江壹号的玻璃门，寒风夹带着针刺般的雨滴扎得罗洋根本睁不开眼睛，此时顾念苒已经跑出去十多米，他有些想不通一个女孩子怎么跑得这么快？
外面的瓢泼大雨很快让前后追逐的二人成了落汤鸡，在一公里外的钱江大桥上，罗洋终于抓住了顾念苒的手腕。
“罗洋，松开！”
像只水鸭子似得顾念苒，被大雨浇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疯狂地甩着手腕。
这是顾念苒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会记住这一天，但却不会松手！
顾念苒踢了他一脚，“松开！”
又是一脚。
顾念苒开始对着他拳打脚踢，想把所有委屈都发泄在这个人肉沙包上。
……
大雨还在下着，而暴躁的顾念苒已经不再挣扎，低下头像是在忏悔，罗洋就这样陪着她接受大雨的洗礼。
良久，顾念苒忽然抬起头对他说道：“对不起。我会赔你一个新键盘！”
“……”罗洋愕然，可转瞬又露出一丝微笑。
电梯，张七雨，键盘……原来如此。
他早已不在意的事情，可当那句“对不起”从顾念苒口中说出的时候，他还是会想原来她一直没忘。
冷静下来的二人开始感受到全身被雨水浸透的冰冷，罗洋松开顾念苒的手腕，用自己的羽绒服将浑身颤抖的顾念苒裹住。
只要他能做的，他会尽全力去做。
“又臭又沉！”
顾念苒侧过脸，对罗洋脏兮兮的羽绒服满是嫌弃。
不过，她的心里却很暖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