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下了飞机，明妈接到了她。在北京的宾馆里，明妈看着李明手脚麻利地给孩子换着尿不湿，又掀起衣服喂起了奶，脸上细纹随笑容荡漾开去，她凑了过去，端详着孩子的小脸，笑眯眯地说：是个耐看的小家伙呢，闹人不？李明笑着说：不闹，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看着女儿满脸的柔光，明妈欲言又止。李明瞅了她好几眼，明妈才开口了：明明啊，不是妈不相信你，可你这也太鲁莽了。你俩毕竟没结婚呢，也没跟人家说一声，就自个先把孩子生了下来，好歹你俩得先通个气是不？最起码也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是不？
李明盯着孩子的脸，看着他那黑白分明的圆眼，还有高挺的鼻梁，脑里自然而然勾画出齐勤的模样来，一脸静美。她轻轻叹气：妈，这不是没法么？我姨夫猛然出了那事儿，我姨第四天就送我上了飞机，走的慌张，害的我手机都没带，只记得家里的号码，我总不能让你去医院找他吧？明妈眼光犀利起来：我找他怎么了？他一个大男人，把我闺女肚子弄大了，我这个当妈的不该去找他么？李明瞪了母亲一眼：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才不跟你说呢，就你这架势，人家都要被你吓死了，好事儿也能搅黄，更何况这里头本来还绕着呢。
明妈火气更大了：绕什么啊？有啥可绕的，这孩子都有了，还有啥可绕的啊？要是真绕，那一开始就该管住自个！做事儿不嫌绕，这会儿才想起来要脸啊！李明心里烦躁，看孩子睡了，赶紧嘘了一声，明妈声音压低了，看她轻轻地将孩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压着火气说：你不知道，为你这事儿，家里都快翻天了！你爸听说了，黑着脸，三天都没吐一个字。你姐呢，跟他一个德行，听完了，站起来就走了，连个屁都没放。就你弟，吵个没样儿！李明惊诧：他吵啥啊？明妈斜着眼瞅着女儿：明明啊，你啊，到现在脑子里还没个谱么？！你这是未婚先孕啊！你弟说，要是顺利结婚了，就可以回家住几天，要被人家甩了，就甭回家了，直接去国外得了，省的街坊邻居们都知道了，丢不起那人！
李明咬牙切齿：他学习上没上过心，念了那样的学校也不知道害臊。大学里换了多少个，打胎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还有脸说我？！明妈看女儿怒了，赶紧劝慰：明明啊，这不一样，他是个男的，男的花哨点没啥，也不影响以后找媳妇。可你是个女的，这当女人啊，就得规矩，就得老实，要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啊！你见过咱家那一片，有哪个被戳脊梁骨的女人过的好的？最后还不都活成了烂泥巴？！李明神色转冰：照你的意思，我就该打掉！可是，妈，你想过没？本来我俩就有心结的，我在他跟前儿是有缺点的，幸好现在有个孩子来牵他的心了，要不然，能不能在一块儿还两说呢。你们只顾着面子，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和心情啊？！
明妈看着女儿涨红的脸和喷火的眼，一时又心疼起来，她忍不住问道：明明啊，虽说你是个离婚的，可现在离婚的多了，依咱家这条件，还有你这长相和学历，还配不上他么？！李明低着头，沉默不语：道理好讲，心思难解！
明妈看着女儿沉郁的表情，也泄了火，转过头去又追了一句：你想过没，要是他不认咋办？或者他疑心大？李明抬起头来，盯着妈妈，直直地说：妈，现在手法多着呢，大不了就亲子鉴定。再说了，他是个医生，医生是最讲理的。
明妈无奈地叹气：管不了你们年轻人了，办起事儿来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说起话来还一个比一个有理，唉！李明揽着妈妈的肩头，笑着说：妈，你呀，就别操心了。啥事儿我都办妥了。还有啊，我在国外这一年也没白待，考了英语，博士面试也过了，只要我愿意，就能在那儿读博呢，还是全奖的呢！
明妈这才心情稍好些了，她扭过身来，拉着女儿的手，心疼地说：明明啊，咱家就出来你这一个，其他都是不成器的东西，本来想着让你跟着你姨，多少会安稳些，可谁知道又弄出个这事儿，也算你一时的运气不好吧。不过你的学历和见识在那儿摆着呢，妈对你还是放心的。甭管你爸跟你弟说啥，你呀，有啥难处就跟妈说，好好过日子，能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要是过的不好了，就回来！咱家虽说没啥大钱儿，可多养两口人不算个啥。
李明默然点头，明妈轻抚着女儿的脸颊，看着她眼角新生的皱纹，又轻声问：真不用妈陪你去么？李明摇头：妈，到了虞城，你带着孩子先去我姨家吧，人多了不好说话，孩子也不经风，我一个人就行。明妈点了点头，轻声叹气。
两天后，母女俩启程回到虞城。下了火车，她们赶紧打了一辆出租车，在一股冷风吹来前，赶紧抱着孩子钻了进去。出租车急速往市区开去，李明看着车窗外的景致，想起她走之前的一幕幕：那时也是严冬，虞城里一派荒凉景象，她在极度的恐慌里，怀揣着一肚子的绝望登上了飞机........谁承想，不过一年的时间，她竟然又带着满腔热烈的憧憬归来了.........命运啊命运，你究竟有多少张脸孔？你是善于恶搞的小丑？还是精于换脸的戏剧？
进入了市区的岔路口，出租车停了下来，换了两次绿灯都没往前挪一点。李明探着头，心急火燎地问：师傅，咋回事啊？堵车了么？师傅回过头来，灿然一笑：有人结婚呢，婚车多，大伙儿想着干脆让他们过完得了！李明点头：虞城还是那个虞城，不管啥事儿，不管啥时候，都保持着一份天然的淳朴劲儿，很难让人对它正儿八经地生气！
李明将头伸出车窗，正好看到婚车一闪而过，她笑了，一方面是想到了不远的将来的某种可能性，一方面是因为车子终于可以启动了。婚车里，新郎盯着身边的新娘，看到她的胸花有点歪了，忍不住伸手帮她戴正了。新娘是个肤白肉嫩的小女子，眼里闪着娇羞的光彩：齐勤，一会儿下车别盯着我看，要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齐勤宠溺地看着她：好，我知道了，你啊，也太害羞了........
路的中间，还停着一辆出租车，里面刚好坐着跟李明同路又同命的两人，晓佳和晓庆。晓庆横了晓佳一眼：说了不用接，我直接去你家，你慌什么啊？！晓佳噘嘴：我高兴！换了别人，我才懒得出门呢！晓庆哑然失笑，晓佳却往她身上靠了靠，小声问：你真要下狠手啊？晓庆点头，轻声说：他这人，我是看透了，出尔反尔是他一贯做法。我若还忍着，指不定他还要给我翻出什么事儿来呢。晓佳点头：也是，也该震震他了，都要离了，还打着你的名义借个没完，不要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