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抱着没有呼吸的郑幕秋,大吼一声:“啊……不要啊!大爷!大爷!你儿子还等着你回家呢!你怎可撒手而去?你还有年迈的母亲,你让她如何接受这个事情?还有大夫人,我该如何交代?保护熙儿,没有你的庇护,我用什么保护熙儿?”
然而,郑幕秋早已断了气。安洛将郑幕秋轻轻放在桌子上,让他趴在那里,刚要转身出去找人将郑幕秋抬走。就看到郑幕霖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看了安洛一眼,直接越过安洛走到郑幕秋身边。
“大哥,大哥!”
郑幕霖轻轻推了推郑幕秋,见没有任何动静,心中大惊。其实他心中清楚的很,这次跟着郑幕秋、安洛追出来,送所谓的账单只是幌子。只不过是因为听到夏氏口误说出,今早给郑幕秋的补药里,加大了毒药的剂量,今日一过,郑幕秋定能命丧黄泉。
郑幕霖什么也没有想,紧接着追了出来。那一瞬间,郑幕霖的心,是恐惧的、后悔的。
此时此刻,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郑幕秋,郑幕霖恍惚后退了一步,甚至不敢上前扶起郑幕秋,一看究竟。
“二爷,匆匆赶来,是因为,心中有愧吗?看到桌上趴着的这个男人了吗?这是你的亲哥,你们一母同胞,手足情深。呵呵……你为何不敢扶起他,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呢?是害怕吗?害怕面对死去哥哥?”
安洛一步一步走近郑幕霖,指着郑幕秋,咬牙切齿的质问着。面上的伤心、愤恨,郑幕霖看的很是真切。
郑幕霖颤抖着双手,强撑着精神,假装什么都不懂。
“你做什么?我听不懂?我更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郑幕霖因为害怕,就连声音都抖动不已,不敢直视安洛的双眸。
安洛仰头大笑,嘲讽的看着郑幕霖,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下。
“你听不懂?是呀,你怎会听懂!你的心被蒙了猪油了,郑幕霖,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为什么你做的恶事,老天要惩罚大爷!你会不得好死的!一定会的!”
安洛激动地走上前,想要伸手掐住郑幕霖的脖子,眼珠猩红骇人。
郑幕霖惊恐愤怒的一脚将安洛踢开,心中更是大惊,没想到,安洛竟然知道,是自己下毒害死了大哥吗?
郑幕霖看着被自己一脚踢到角落的安洛,想要拿起身边的椅子,重重砸在安洛的头上。转念一想,安洛死了,这罪谁来承担?郑幕霖又一毒计生上心头。
郑幕霖指着地上的安洛,假装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我知道了!你竟然下毒残害我大哥!你把我大哥毒死了!是不是?”
安洛皱着眉心看着居高临下的郑幕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对他还能说些什么。
“怎么不反驳?哼……我就说,我们郑家现在没权没势,虽然这商号生意,在长安城屈指可数。可也不至于能选上皇商。此次,你说你找到门路,定能选上皇商!可我刚才分明见到,负责这皇商的大人,上了另外一家商行老板的马车。而我的大哥,却被你毒死了!你见我赶来送账单,怎么?想要陷害于我?这郑家也成不了你这一个外人的!”
安洛听着郑幕霖想象出来的说辞,替大爷感到不值。害死了自己的亲大哥,现在反而是这副模样,不知悔改,不见伤心,尽想着如何将自己洗白干净,呵呵……果然畜生不如。
“呵呵……被我一语道破,无话可说吗?安洛,这次,没有大哥的庇护,我看谁还能救你!”
郑幕霖说完,推开门,走出了包厢。在楼下找了几个小厮,给了几两银子,将郑幕秋抬回了郑府。
至始至终,郑幕霖都没有看到郑幕秋的脸,不知道是害怕恐惧,还是心中愧疚。
长安大街所有的行人,都看到郑家大爷被下毒残害,抬回了尸体,而安洛则被五花大绑,带回了郑府。
老夫人从郑幕秋离开后,一直心神不宁,坐在房间内,都觉得异常憋闷。刚在院里坐了一会儿,就看到丫鬟匆匆跑过来,惊恐的看着老夫人,吞吞吐吐的说道:
“老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大爷他……大爷他……”
“我儿幕秋怎么了?说呀!”
老夫人颤抖着站起身,早上见他走,气色就不好,果然出事了吗?
“大爷,被安管家在酒楼毒死了!二爷找人将尸体抬了回来!现如今,大爷正躺在前堂。”
丫鬟说完,伸手抹着眼泪,不敢看老夫人。
老夫人听到这个惊天霹雳的消息,张着嘴,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直直的往后倒去。身边的丫鬟手疾眼快,伸手抱住,跌坐在地上。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啊!醒醒啊!二爷还在前堂等着您去主持,你怎可以现在倒下,大爷也在前堂等着您看他最后眼呢。老夫人……”
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也吓坏了,听到一向对下人和顺的大爷死去的消息,泪流满面。
老夫人听着身边丫鬟的呼喊,缓缓睁开眼睛。眼泪像是决堤般,顺着眼眶留下来。
丫鬟搀扶着老夫人站起来,老夫人忙不迭的往前院赶,嘴里一直嘟囔着:“我儿幕秋等等娘,娘来了!娘来了!”
楚氏从别院疯了一般跑过来,看到躺在木板上自己的夫君,扶着门框,抬脚走进去。
“大嫂,对不起,我去晚了一步,大哥他……”
郑幕秋见楚氏将要摔倒,赶紧走上前伸手扶住她。楚氏一甩手,指着盖着摆布的那具尸体,瞪大了双眸,看着郑幕霖,吼道:
“不!不可能!那个不是我夫君!不会是幕秋,我不相信,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怎么会是幕秋!怎么会是!他不会撇下我和叶熙,孤儿寡母留在这里!他早上走的时候,分明答应我,忙完这件事,就带着我和叶熙,好好地游山玩水!他许诺了我!怎会做不到?不会是的!我不信!”
“大嫂,是大哥!我知道,一时间,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是,那个人真的是大哥呀!”郑幕霖皱着眉心,看着有些着了魔的楚氏,耐着性子解释道。
楚氏疯狂的摇着头,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伸手抓住郑幕霖的胳膊,低声下气的祈求着:“不,不是!二弟,大嫂求求你,带大嫂出府寻你大哥,好不好?大嫂求求你!”
“大嫂!”
郑幕霖无奈的看着楚氏,任由她扯拽着自己。
“我儿幕秋呢?”
郑幕霖抬头顺着声音望去,正好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人搀扶着,往这边赶。郑幕霖想要伸手扶着老夫人,奈何,老夫人满眼都是躺在木板上的那个人,直接越过郑幕霖,走到郑幕秋身边。
老夫人站在木板前,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犹豫再三,突然伸手,掀开了盖着的白布。
白布落地,郑幕秋的尸体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楚氏亲眼看到躺在那里自己的夫君,直接昏厥了过去。
老夫人站在跟前,看的很真切。郑幕秋死时面部很安详,没有任何挣扎。只是,面部泛青,嘴唇早已变成了乌青色。
老夫人闭着嘴,不说话,眼眶中装满了泪水,眼中的郑幕秋变得模糊起来。所有的下人跪了一地,纷纷痛哭起来。
“我的儿子,你现在躺在这里,让母亲,怎么办?”
老夫人拿着手中的帕子,轻轻擦着郑幕秋嘴角早已干涸的乌血。所有的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除了阵阵惋惜,更觉得老夫人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可怜。
“母亲,大哥是被害死的!是被安洛下毒害死的啊!”
郑幕霖扑通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潸然泪下,大声的对老夫人说道,任谁听到,这语气中只有不甘愤恨,却听不到半点伤心。
跪在前堂的下人们,听到二爷这句话一出,纷纷唏嘘,面面相觑。在郑府所有的下人心里,都觉得安洛安管家,和大爷就像亲兄弟一般,手足情深。甚至,大爷对安管家推心置腹到,比二爷的信任更多。
安管家对大爷亦是肝脑涂地,没有半分不轨之心。可二爷却指认是安管家下毒害死了大爷,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敢相信。
“你说是,安洛?”
老夫人手中的动作停顿住,怔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郑幕霖。
“是啊,母亲,儿子赶到酒馆时,大哥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安洛想要逃出酒馆包厢。被我一脚踢到在地,现已命人捆绑在院中,等候母亲发落。”
郑幕霖句句铿锵,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却依旧不敢看躺在模板上的郑幕秋。
老夫人身形一顿,安洛五岁的时候,被老夫人和老太爷闹灾荒的时候,沿路收留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老夫人对待安洛,像是自己的儿子一般。
他和郑幕秋一起上私塾,一起跟着老太爷学做生意,除了没有叫过老夫人一声娘,其他待遇,和郑幕秋一般无二。
老夫人怎么也不愿相信,毒害自己大儿子的人,竟是和幕秋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