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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自那日朦皎从宣室殿六神无主地返回慈宁宫,将殿内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穆辞月,精明狡猾的穆太后心中便有了主意。她慢条斯理地吃着万姑姑剥好的蜜橘,心情仿佛格外地好。

这一日,文武百官早早地便在上阳宫承乾殿内等候早朝。身为朝中最有威望的大臣之一,上官立穿着天青色绣着巨蟒的朝服,负手站在众臣之首。就在几天之前,穆太后已经私下里知会过他,说如今宫里的那个黑纱遮掩的并不是皇上,而是有人冒名顶替。太后唯恐有贼人对皇上“不利”,所以格外重视此事!而这一切,只等他们去揭露!

上官立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今日早朝就上书说说北疆国近来极不安分,频频扰境一事。北疆士兵和昭阳边境牧民冲突不断,扰民滋事不说,还强抢豪夺,边民请求朝廷出兵镇压。而出兵一事,非同小可,必须有皇帝的兵符和御笔。然近来宫内突然传言说皇上不在宫中,而皇上的行事作风诡异,令人不得不生疑,恐不能服众。所以为了慎重起见,他们百官恳请皇帝揭开黑帘,以真面目示人。

上官立又仔细地温习了一遍自己的计谋,觉得当真是天衣无缝,便满意地一笑,只等着皇上出来了,一切真相便可揭晓。

就在他想得入神之时,大内总管崔喜走上前来,手中拂尘一挥,扯了嗓子,用极其尖细高昂的声音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众臣接驾!”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龙袍的人影在崔喜等人的护送下,坐到了黑帐后面的龙椅上。而穆太后依旧雍容华贵,面色淡然。她为了垂帘听政,还特意让内务府做了一件正红色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宫装。在众多宫婢簇拥下,穆辞月坐到了皇上左侧的位置。一旁的太监为她放下珠帘,她的身影也顿时隐匿在层层珠帘之后,看不真切。

百官这时齐齐跪拜,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番繁缛礼节过后,只听帐内之人轻咳一声,道:“众位爱卿平身!”一侧的崔喜接着他的话说:“各位大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一落,大殿上出奇地沉默。上官立扫了穆太后一眼,只见珠帘后面的她几不可见地轻轻点头。于是上官立心中感觉更加稳妥,向右边迈出一步,沉稳中不失刚毅地说道:“臣有本要奏!”

他刚一站出,立刻有朝臣松了一口气。纱帐后的皇帝对此也不吃惊,只道:“上官爱卿要启奏何事?”

上官立冲着皇上拱手鞠躬,恭敬道:“近来北疆和我朝接壤之处,两国常常发生矛盾。北疆军队公然在我边境驻扎,且时常扰民,抢夺牛羊无数。边境牧民忍无可忍,奋起反抗,但奈何不及北疆军队彪悍,以至死伤惨烈!然北疆军仍不知收敛,目下竟开始抢夺边境民女以充军妓之用!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臣斗胆,恳请皇上出兵,镇压北疆军!”

皇帝在帷帐后思忖片刻,才忿忿地道:“北疆军竟如此放肆,却是未将我天朝放在眼中!上官爱卿此言有理,应当出兵,让他们收敛一下,也是对得起我朝百姓!”说着,他向一侧立着的崔喜道:“去将朕的虎符拿来,纸笔伺候!朕要亲笔书信边境驻军的曹将军,准其出兵煞煞北疆军队的威风!”

崔喜正欲离身,却听上官立喝道:“崔公公且慢!”崔喜闻声止步,不解地看着上官立,只听他道:“臣惶恐,请陛下容微臣再讲一事!只因微臣近来听闻宫闱中流传着一种说法,说皇上并不在宫中!微臣觉得荒谬之极,不知皇上可曾听闻?”

他虽说自己惶恐,但腰板挺直,表情不卑不亢。此言一出,百官终于按捺不住,在朝廷上边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黑帐后面的人开始没有发话,过了一会才问道:“朕不曾听说!那依上官大人口中之言,此时此刻的朕是何人?既然上官大人说是传言,又何必拿到朝堂来讲?”

“臣该死!”上官立甩开衣袖跪了下来,但依旧抬着头,“只因谣言越传越广,所谓三人成虎,竟已有许多人深信不疑!臣固然不信此等荒诞之说,然发兵是大事,臣只怕有人从中作梗!是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望陛下揭开帘子,让臣等可见龙颜,谣言也将不攻自破!”

上官立说的句句在理,下面百官也跟着跪下,齐声附和:“臣等觉得上官大人所言极是!还望皇上掀开帘子,让臣等得见天颜!”

珠帘后面,穆太后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果然,纱帐后的人影犹豫了:“这,朕身体不适,不能见风的……”

“这个好办!陛下放心就是!”上官立看似恭敬却不容人反对地说道,然后冲着门外打了个手势。原来承乾殿殿外早已候着上官家的人,见上官立打了手势,他们立即行动起来,关起了承乾殿终年开敞的沉重的朱漆描金大门!

“咣啷……”伴随着厚重的声响,承乾殿大门被关上,殿内瞬间黯淡了许多。而外面的人还没有止住动作,竟拿了棉布将门缝统统堵住了,真是一丝缝隙都不留!上官立面有得色地对皇帝说道;“臣斗胆,关上了殿门,这样便不会有风吹入了,皇上自然也不用担心,可以揭开帘帐了!”

这简直就是公然挑衅天家威严!然而上官立却毫不畏惧,他在等着帘子后面的人的反应。黑色的帷幔之后,那个人影久久未动,仿佛不存在一般。上官立有些急了,若是那人执意不肯掀开帘子,他一介臣子断然不能上前揭开!

好在这时,传来一阵珠玉碰撞的声音,正是穆太后挑开珠帘,缓步走到了黑账前面,温言劝道:“皇上,自从你抱病以来,为娘的也没见过你,实在是揪心!现在上官大人已经关上了殿门,你便不必担心了,让母后看看你!就算不为了他们,好歹也让母后一颗悬着的心能放下吧!”

她一番话说得极真挚动人,甚至最后都隐隐有了一丝颤音,只是眼底的得意和狠毒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一双玉手缓缓前伸,眼看着马上就要揭开黑纱。这时,里面的人突然喊道:“母后且慢!儿臣自己来,不劳母后!”

穆太后闻言一惊,却见一只袖子上绣着五彩金龙的修长手臂从纱帐后面伸出,挑开了帘子。众人都向内里望去,只见辛烁本人稳稳地坐在龙椅上!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面上泛着异样潮红,的确是生病的样子。但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光芒凛冽,不怒自威!

这一望非同小可,几个胆小的臣子不禁有些腿软,瘫软在地!上官立惊得张大了嘴巴,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穆辞月也是向后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稳住了心神,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皇上没事,这哀家就放心了!”

辛烁望着面前的妇人,虽然她面容宁静,精致动人,但一想到那温婉表皮下恶毒的心,辛烁只觉得厌恶。他迎上穆太后的眼神,目光深邃,只一眼就转向崔喜,喝道:“还愣着干嘛?快去拿朕的虎符和纸笔!”

早朝结束之后,真是一个人一番想法。上官立和穆辞月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而心中满是愤愤和不甘!

当辛烁回到宣室殿,崔喜仍然面色苍白,不住地冒着虚汗。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辛烁面前,叹道:“多亏了皇上您回来的及时,不然奴才就算有十个脑袋,今日也不够砍了!”

一旁梦回上前扶起了崔喜,好言安慰道:“崔公公不必再害怕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多亏了公公将朦皎公主送糕点一事告知罗将军,他又及时赶到山中接了陛下回来,才能配合着演了今日这一出戏!”

辛烁冷哼一声:“不错,若不是今日这出将计就计的戏码,朕还不能确定朝中究竟是谁给了太后那么大的胆子!如今看来,此人非上官立莫属!”

“不错,”梦回接着道,“想来太后是想借上官家在朝堂上的势力,蚕食鲸吞,夺了皇上您的皇权!”

“朕定不会轻易如她所愿!”辛烁恨恨地说道,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自从山中见了母亲回来,他对穆氏真可谓恨到了极致!

梦回低头思忖了一会,揣测道:“依奴婢之见,这上官立如此听从穆太后安排,定是太后许了他诸般好处。但是上官家有权优势,一般的利益又岂会打动他去冒这样的险?若是奴婢没有猜错,这最诱人的恐怕就是许了云妃娘娘将来的皇后甚至是太后之位……若是如此,奴婢倒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辛烁听了她的话,也已经明白了对策,便点头予以赞同。他又问道崔喜:“那个口技艺人冯三如何了?”

“回陛下,冯三已经由罗将军亲自护送安全离开京城了!”崔喜如实答道。

辛烁满意地点点头:“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回头朕自会重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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