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仿若昨日檐下耳语,清晰可现。
时隔半载,凤兮都以为自己真的彻底将那人忘去,如今,她才发觉所谓的忘记,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那些被埋藏于心底的思念再次被拉扯出来,将她仅存的那点儿坚强搅得支离破碎血肉翻飞。
“你这短命鬼,说好的护我一生呢,说好的回来带我们云游四海,说好的做我栖息之地,你这骗子,你怎么就走了呢..............”她语气平缓,声音微颤。
讲到最后竟忍不住细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似累了,趴在坟头低声抽噎,口中还在呢喃着:“你说你最害怕我哭了,以往啊,别说哭,便是我皱一下眉头,你都焦急得不行,变着法的哄我。我告诉你呀,我那时候其实一点也不伤心,我只是想让你哄我罢了,可如今,我真伤心难过了,我难过得要死,你怎么就不来哄哄我呢,可见,你与世间他人,也没什么两样,又失信于我了。”
她语气清冷,哭腔未散去,继续道:“我始终都不敢相信,这墓中埋的是你的尸骨,那些人捧盒骨灰回来算什么,你害怕你的至亲看着你的尸首难过,那连尸首也看不着,她们就不难过了吗?既然怕她们难过,又让人将你骨灰带回来作甚。”
“你来信说放我自由,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既说了一别两宽,又将这兵符给我作甚,我凭什么还要替你照看着你老娘,凭什么还要替你照看着萧家人,又拿什么来养你这七万将士。你说的这兵权能护我余生,可是,我们的孩儿因为它没了,我的后半身一点也不安稳,我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便会派出死士杀手闯入我的阁楼我的卧寝,我不知道我的饮食今天又被谁下了什么毒,明天还会被谁下毒,我不知道身边有谁可信有谁可亲,我每天都活的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你说好的护我一生无忧,如今,留个破兵符给我算怎么回事,那些朝廷鹰犬天天来,烦死我了,你倒是起来阿,你倒是护着我啊!”
说到这里,凤兮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压抑多日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情的肆放。
凛冽的寒风将她的发丝吹得乱七八糟的,不过,这丝毫不能撼动她半分,只见她坐立起来,身姿笔直,她坐在萧何坟旁,目光凝视着远方,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寒风卷散白昼,聚拢了残月,那些堆积在地的积雪被吹得翻滚飞扬,凤兮哭够后终于起身了,麻木的双腿使得她起身时摇晃了一下,不过,很快凤兮就稳住了身形,她抬头看了眼黑影婆娑的周边被风吹得得作响的树枝,又看了眼那低低隆起的坟堆。
出声自言自语道:“你要我护着你的家人,护着你的士兵,可如今谁又来护着我呢!”
说完这句话,她抹了一把濡湿的脸,然后嘶哑着嗓子道“短命鬼,你不仁我却不能不义,等这战过了,我再也不想记得你了,你也别在缠着我了,老娘要在江湖中快活去了。”
说罢她转身便欲离去。
林间的风更大了,呼啸声似夹杂着哀咽,凤兮脚步一顿,任那些风刮在脸上:“你能听到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可以听到的。”她似有些高兴般,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泪却是止不住的流出来:“既然能听到,那你就好好听清楚了,你在那边好好护着我们的孩儿,等我替你安顿了萧府的人,再杀了那南蛮子为你报仇。”
风还在刮,凤兮的脚步却是不曾停下,直向前方。
“萧何,这回总该你等我了,等我回来............”
凤兮再回到阁中,已经更深了,燃起的烛灯下可瞧见她的屋子整整齐齐,不过凤兮却是一眼瞧出屋内被翻动的痕迹,她知道,有些人已经开始等不及了,这场战争,总算的要摆到明面上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凤兮灭了灯,提了剑,解下披风,和衣而躺上了床,躺在床上等着暗中人的时候,也在想着接下来的计划,萧何在信中有提及必要时候可向大皇子求救,他是想将兵符给自己为萧家人做筹码,赢得大皇子庇护,可他不知,那大皇子自身难保,在他尸骨回来前几日亦是不幸逝去,如今这兵符倒像是烫手的山芋,大皇子不能靠,便只有自己了。恶鬼谷兵马是她调遣来留着以防万一的,萧家夫人满门忠烈,萧老夫人她那一根筋的样子定是不会跟自己走的,必要时候只得硬来,却没想到竟是被尹家庄的人撞破,这计划,该加快速度了。
恰此时,听得门外异动,凤兮警惕,握了枕边剑起身,悄立于一侧,没多时,便见来人到床畔劈刀而下,凤兮趁此机会拦腰斩杀。
那人显然亦是发现了不对劲,抽刀而起反手格挡,两人一路自屋内往外打去,打到了院子里。
这次来人不简单,步步杀机,招招致命。
单打独斗,凤兮并不是对手,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萧何在世时候教的,哪里是这种专业人的对手,数招之内便见了血。
不过她擅长使用暗器。
她一边打一边往后退,等着凤栖凤梧前来。
然而,可这次来人显然是有预谋的,也不阻止凤兮的动作,只管一心朝凤兮攻去。
凤栖凤梧迟迟不见身影,凤兮便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她愣神之际,那人已一剑划破了凤兮肩头,凤兮躲避不及,肩上被划破了一条口子。
眼见那人手腕翻转,利剑便要朝着凤兮命脉之处刺去时,暗处一鬼魅般的身影跃出,尚无人看清他使的是何招式,刺客手中的剑已经被挑开了。
只见来人一身月白长袍,松松垮垮的头发遮挡了半张脸,瞧不清是何面容,借着亭院之间微弱的光,凤兮只瞧见此人手执一扇与刺客对打,行动之间,身影翩若惊鸿又宛如游龙。
几招之下竟是将黑衣人击败了,最后扇面仿若利剑,划破刺客脖子,那模样又如屠夫刺破牲畜脖子,直待涓涓血液淌出才收手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