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这里落雪绵绵,也可以说这里万山常绿。森林与白雪的深刻交融,为这里蒙上了一层素色,使它看起来与世无争。
世间难得有此景色奇特之地。无边无际的山川上常年落满积雪,掩映着不只有松柏梧桐的苍翠。论雪也没有太多,刚刚好一层搭在枝丫上,并不沉重;论冷也不至于刺骨,只有微风拂面而过,反倒是清爽自在。
这里没有大太阳没有梅雨天,但不干燥,小雨来时,便带走轻薄薄的雪层,显露出大自然浓郁而野性的绿。在最热的时节,会有盈盈水汽翻滚着蒸腾上天空,氤氲着,漫过谷底里的古镇,飘飘乎向看不到尽头的东方散尽。
可无论下多少场雨,太阳多么温暖,每到翌日清晨,雪总会悄悄地爬满山峦。
无忧谷。
这里,超乎人类对于大自然的认知。
这里,因为古老氏族鲜活的存在,树叶从来不会落尽,雪也不曾彻底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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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棍敲击青石板的声音愈发清晰了。一下下,很缓,很沉重。上山的大概是个行路已久的伤者。
“咦?”听到这声音,刚采完药走进殿内的女子不禁回头向门外望了望。
“我回来的路上身后并没有人啊……”觉察到一丝反常,她放下背上的药筐,“莫不是……从外界降落的?可这几天是朝元节,人都应该在家里或者都城啊,来祭司府做什么?”她点了点头,“看来得去禀报祭司大人。”
她摸了摸口袋,又翻了翻药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坚定地望向大殿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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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空旷明亮,墙壁上的古木雕刻成竹子的模样,灰砖地面周围铺着黑白石子,中央一座青玉锦鲤像散发着荧荧亮光。
大厅三面直通室外,中央为一扇铜门。她走到铜门前,门把手处的水龙首竟活了过来。
“水龙头乖啊,给咱行行好,开个门呗。”
“嘿嘿嘿,雾乐,忘拿钥匙啦!”那短角水龙嬉皮笑脸地说。
“我……我哪儿敢忘啊!我又不是没走过……那条路。”她有点紧张地看了看右侧。
“嘿嘿嘿,哪条路啊,我咋不知道哇?给我讲讲呗,嘿嘿嘿。”
“你明知道还问?我上次出丑很好笑吗?一个烂水龙头不知道好好守门净会乱说话!”雾乐抱着手瞪着那龙首。
“呜呜呜,雾乐好凶好凶哦,宝宝不给你开门了,呜呜呜!”话罢,那龙首又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铜像。
“喂,水龙头!你给我出来!喂!”雾乐不停拍着那道门,可那龙首没有丝毫反应。
“切,不开就不开,不就是……走另一条路嘛,我自己也能走!”
话是这么说,迈进通道的那一刻,她的脚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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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另一条路,由左祭司大人亲手创造,天马行空,包罗万象,变化无常,专门用于对付外来的不速之客。
这道“防护门”只是幻象,修为不足者无法打破,只能按照构造者设计的路线走出。不同的人会面临不同的幻象,难易程度还在于构造者。像雾乐这种府里的人丢了钥匙的,顶多是受罚,这条路对他们来说并不致命。
“看来雾乐你是又丢了钥匙呢。”一个清脆的声音飘来。
“是……是啊左祭司大人。”
坐在房里的栖云不禁扬了扬嘴角。
“没事,你过来,我再给你配一个。”
“……我尽量。”
雾乐叹了口气,扬手点亮壁灯,黑暗的长廊顿时彩光四射。眼前是一扇扇巨大无比的屏风,璞玉作框,薄如蝉翼的绢面上绘着《千里江山图》,靛蓝和朱砂的色彩格外耀眼。镀金的四壁,高远的穹顶,红丝绒地毯,无不彰显着大殿主人身份之显赫尊贵。
可雾乐对此瞧也不瞧,逃命似的,急匆匆地左拐弯右拐弯把屏风一一绕过,一个急刹车,转向左侧,进入了另一个通道。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白光夺目而入。
那是一层层坠满珍稀古玩的帘幕。引金丝为线,所以随风而动。穿翡翠玛瑙为穗,所以玲珑有声。大理石路旁有如镜面般的流水两道,不知来处,亦不知去处,人动则流水行进,一移步,一掀帘,皆引起波澜阵阵。正所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于无声处,听得惊雷。
雾乐跑过,一阵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浑身湿透。
“忍……我忍……”她提起裙角,继续向前跑去,“反正我跑得快。”
又一扇大门推开。
然后她不得不停住了。
“这杀千刀的宋栖云!”
她的脚下是一条两脚宽的独木桥,桥下是一片冒着气泡的黑色深渊。“水龙头我错了水龙头我以后再也不忘带钥匙了……”
雾乐紧紧地抱着裙子,迫使着自己平视前方,安慰着自己这没啥,实际上哭丧着个脸泪花快要滴下来。她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走到对岸,又是还愿又是拜佛祖的。
打开下一扇门时,她已经站不稳。然而等她看清前方的路时,她又强迫着自己站定。
原来,还有迷宫啊。
是啊,这才是那左祭司的作风。
“宋!栖!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