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三川郡郡守李由回咸阳述职，在左丞相李斯为长子李由办的宴席上白泽曾经见过子婴。
因为是历史上秦国的末代君主，白泽印象深刻。
………………
秦末，子婴临危受命，是时诸侯并起，六国贵族纷纷复国反秦。
秦朝的军事实力已经被联军瓦解，子婴即位时内外交困，秦朝已经不再是那个大一统的秦朝。
“秦之积衰，天下土崩瓦解，虽有周旦之材，亦无所复。”
这样的背景下，政治生命只有四十六天的秦王子婴所能做的只有四件事——谋除赵高，整肃朝纲，抵御刘邦大军，亡国。
虽然子婴迅速展现了自己的政治才干和魄力，诛杀了赵高，以图重振秦廷。
但大势已去，秦朝最终灭亡。霸王项羽入咸阳，杀死子婴，纵火焚烧秦宫室，大屠杀老秦人，秦国累代之积至此一炬而尽，五百六十三年的秦国彻底灭亡……
………………………………
咸阳城外五里的麋鹿苑，掌握着大秦帝国最高权力的男人，他手里握着一缕新鲜的笼草在喂养一头雄性麋鹿。
这头雄鹿麋鹿体型魁梧比普通的麋鹿要大上一圈，它那粗壮有力的犄角如同一顶厚重的王冠象征着它在鹿群的统治地位。
鹿群其他的麋鹿如同众星捧月般围绕着这头雄性麋鹿首领和正在喂笼草的男人。
鹿群外围一个小宦官卑躬屈膝的候着。
男人喂完手中最后一束笼草，雄壮的鹿群首领舔了舔男人的手掌，心满意足的带领鹿群散去。
等候多时的小宦官上前，低声说道：“丞相，昨晚城南的府宅发生一桩窃案，马厩的一头牲口被偷了。咸阳令阎乐大人，请示是否要全城搜查。”
“告诉阎乐，不必了。一头吃粪的牲口罢了。丢就丢了吧。”赵高用蜀娟擦拭手上的草屑。
“但是，如今我们大秦帝国内忧外患，现在还有人在想别的心思。这让本丞相很心寒。立刻传我密令，让赵广办完事情，立刻带中郎令军回咸阳。”
“遵命。”
小宦官匆忙退下。
赵高看着在鹿群首领带领下推往树林的麋鹿群。赵高挥手一招。
嗖嗖哦嗖！
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四面八方射来的箭雨将整群麋鹿射杀。
埋伏在周围的三百弩手赶来，为首的千人将潘武，手持短刀，割下那头魁梧雄鹿的鹿首献给赵高。
这就是赵高的狩猎模式。
普通人用弓矢狩猎，赵高用权利狩猎。
………………
上个月，和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大将军冯劫的政治交锋让赵高对于权力的领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权力的终极来源是什么？
这是无数政治家一生都在追问并且想掌握的真理。
赵高在像一条狗一样侍奉始皇帝四十年的时间里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暴力即权力。
………………
高贵的贵族血脉；世代相关的家族人脉；博古通今的学识；兵强马壮的军队；还是那虚无缥缈，至高无上的皇权？
这些都太肤浅了，胡亥那个小儿就是这种水平。
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大将军冯劫等先帝之老臣，对于权力的理解运用就明显更胜一筹。
他们和他们的党羽亲族、门生故吏用共同的利益编织成一道密集的蛛网，他们的蜘蛛网上粘着舆论、军队、律法、财政、吏治等等帝国的关键权利。
通过这样，他们比胡亥更直接掌控帝国的权力。
但是，这又如何？
蛛网终究是蜘蛛网，一根树枝就能捅破这种虚妄的强大。
………………
用四十年时间在华夏史上最伟大的帝王身上赵高学到权力游戏的真谛。
可惜，在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的始皇帝面前，就算身负屠龙术，赵高也不敢班门弄斧的施展。
本来以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运用了。谁曾想当命运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自己足足等了四十年。
………………
昔日儒家掌握着天下舆论，结果如何？
焚书坑儒。
权倾一时的丞相吕不韦掌握着舆论、律法、财政、吏治….整个国家的权力都收入囊中，结果呢？
服毒自尽，夷灭三族。
始皇帝的兄长成蟜，他的母亲是秦国贵族，嬴成蟜有着秦国最高贵的血脉，背后有盘根节错地豪门大族，军中将领的支持…..
结果，叛乱三天，兵败自杀。
至于军队？军队这是权利的“白条”罢了。
伐楚之战，大将军王翦掌握着天下三分之二军队，有灭楚国之赫赫战功，又能如何？
还不是求田问舍，以图自保。
而始皇帝死后，自己的第一件得意之作，就是飞书杀扶苏。
公子扶苏，嫡长子也。百姓军民皆称其贤，深得人心。又拥十万之众，麾下有蒙恬这样的大将军，朝中大臣也是交口称赞。那又如何？
公子扶苏自尽，蒙氏兄弟灭族。
………………
军队只是“白条”，你得能兑现成“硬通货”———暴力才行。
如果你没有政治手腕和权谋才能将你手中的白条兑换，那纵然有十万之众，六十万之众也抵不过对方一个传旨太监。
暴力是权力最根本的来源。
兑换暴力的能力才是权利的核心。
………………
始皇帝陛下啊，不是我赵高不忠，而是您的儿子都是废物啊。
他们只是一群拿着“白条”跪在门口讨债的乞丐，只有我赵高才能把您留下的伟大遗产全部兑现，用绝对的暴力，绝对的权力驾驭这千古未有的大一统时代！
………………………………
咸阳城外的城郭内。
白泽救出子婴后，自己立刻洗了三遍澡，用皂角反复擦拭身体。
子婴身上的那股屎尿味道，实在是令人窒息。
“报！将军……”
“怎么了？”白泽第四遍洗完澡，正躺在软榻上吃着粟米炊饼。
“外面有一个怪异的人自称是卫尉军故人，指名来找将军。”亲兵禀报道。
“卫尉军故人？”
卫尉军归属于咸阳令掌管，现在是赵高的女婿阎乐掌管。白泽认识的卫尉军故人还是在李昊担任咸阳令的时候。
自从李斯被夷灭三族，卫尉军也遭遇清洗，李昊旧部或死或沦为骊山刑徒。
骊山刑徒工期紧张，粮食供给严重短缺，累死饿死的劳力有十几万人。二世皇帝胡亥催促又急，少府章邯已经上奏多次，人力匮乏，七十万骊山刑徒，或死或伤或病或逃，目前只有十万刑徒还在勉强施工。
于是，新任的中车府令娄葑下令，触犯刑法者，优先流放骊山当刑徒苦力。
难道是有旧时故人从骊山工地逃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