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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故地重游

天气渐渐变暖,又是一年春。虽然他们一家人对恩宁极好,但恩宁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自从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连前世的爱也一同恢复了。两世的情感汇成一股强大的洪流,快要将她淹没了。每日看着心爱之人和别人甜甜蜜蜜,自己却要苦苦压抑着情绪,还要对所有人微笑,这样的生活真是一种煎熬。恩宁感到心神俱疲,恐再撑下去会控制不了自己。她想到离开,尽管心里难以割舍,但留在这里实非长久之计。在离开之前,她请求奕涵陪她去一次风荷镇,奕涵爽快的答应了。

再次同奕涵并肩走在风荷镇的街道上,却是隔世。恩宁望着两边的景物,一时感慨的叹道:“过去多少年了,这镇子好像没怎么变。”奕涵接口道:“我第一次在这遇见你时才十五岁,如今已四十有四。快三十年了,而这个小镇仍安静古朴,这里的人仍纯朴热情。”“纯朴热情?”恩宁夸张的叫道,“我可没发觉。当时我第一次来人间,充满了好奇与向往。没想到第一个碰到的人就那么凶,只为了一点钱就当着那么多人骂我。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帮我解围,恐怕我早已对人间失去信心了。”

奕涵被她逗笑了:“哪有那么严重,你倒是挺爱记仇的。唔,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那个大叔。”奕涵四处张望着,煞有介事的道。恩宁仍心有余悸:“你找他做什么?”奕涵笑着道:“要是没有他,我们怎么会相识,这世上又怎么会有汪恩宁这个人呢?你应该谢谢他啊。”“又拿我打趣”,恩宁瞪了他一眼,而后收敛起笑容,认真的道:“我一直想问你,当时那么多人围观,要么认定我是‘小偷’,要么只顾看热闹,为什么你会挺身而出帮我呢?”

奕涵沉思了片刻,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其实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见你第一眼,心里就感觉应该相信你。也许冥冥中自有一种力量,牵引着你我相逢,让我帮助你。”“哦,那就是说,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对我有感觉啦?”恩宁调皮一笑。奕涵有些发窘,皱皱眉,没有作声。意识到自己又冒失了,恩宁敲了一下头道:“呀,我又受了云竹的影响是不是?你不要理会了,我最近思维很混乱,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人似的,一会儿是恩宁,一会儿是云竹,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奕涵安慰她道:“你恢复记忆没多久,总会有些混乱的,别着急,慢慢来。我们去湖边转转吧。”

他们走过竹林,一路上却很沉默。每走过一处,见到熟悉的景致,记忆的片段就会在头脑中闪现。从镇上到竹林再到湖边,这一路包含太多的回忆。然而,往事一幕幕,伤心一幕幕,当年点点滴滴的快乐,如今却成了不忍触碰的伤口。只是因为彼此的身份变了,他们再也不能和昔日的记忆一起,重新来过。

从竹林到湖边是条窄窄的小路,小哥哥曾牵着云竹的手去看日落。如今,二人却只能一前一后的走着。恩宁再也忍不住,不由滴下泪来。她哽咽着道:“小哥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奕涵没作声,深深的凝望着她。恩宁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便向前跑了几步,扶着竹竿掉眼泪。

此时奕涵心里像针扎一样疼。他印象中云竹是活泼开朗的,恩宁则坚强隐忍,除了末末去世那次,他几乎没见过她落泪。可如今,却因为自己让她一次又一次伤心。他很想立刻冲过去,把她那瘦弱的身子揽在怀里,保护她,安慰她,让她远离伤害。但他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那样做,因为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她。如今只能靠她自己的力量捱过去,他一时的不忍心只会带给她更大的伤害。他咬咬牙,别过头去,紧紧抓着身边的一竿竹子,狠下心来不去看她。

过了一会儿,恩宁走回他身边,情绪已平复了许多。“回去吧,我不想看日落了。”恩宁说着,径自往回走去。奕涵在后面默默的跟着。他们共同看过两次日落,都是一方不开心的时候,另一人用看日落的方式帮其排遣烦恼。可如今再看日落,非但不能减轻烦恼,反而引出更多的伤心往事。“恩宁,我仍是那个多年以前陪你看日落的小哥哥,我仍然愿意守护你、帮助你,直到你找到属于你的幸福。”这些话在奕涵心里默念着,却没有说出来。

再次回到镇上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把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恩宁忽然开口道:“我不回去了,想一个人静静。你帮我跟姥姥说一声吧。”奕涵有些意外,停下脚步道:“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呢,姥姥也会担心的。再说你住在哪呢?”“哪里都好,我对住宿要求不高,我一个人又不是没试过。”恩宁淡淡的道。奕涵叹了口气,他知道恩宁的个性,不好勉强她,只能待她自己想通。他将手伸进裤兜,还好带了钥匙。“这样,你去我家祖屋住吧。只是好久没打扫了,简陋得很。不过应用之物还算齐全,我有时回来也会小住几天。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打电话给我。”恩宁本不想麻烦他,但奕涵很坚持,她便接过了钥匙。

送她到家门口,奕涵说:“那我就不进去了,你别想太多,早点休息。”恩宁点点头。奕涵正要离开,又想起一件事,转过身来问道:“对了,你身上钱带的够吗?”正打算掏出自己的钱包,恩宁却浅浅一笑:“不用了,你还当我是三十年前那个偷跑出来的小爱丽丝么?”奕涵怔了怔,随即把钱包放回口袋,不禁哑然失笑。只是三十年后,他们笑得都有些苦涩。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恩宁索性披衣而起,信步走到院中。初春的夜,仍有阵阵寒意。月静静的高挂中天,不是半月,亦不是满月。比照自己的心情,正是“小楼寂寞心与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这样的夜,恩宁不禁想念起远方的朋友。昔日的好友,大都随着毕业而天南海北、各奔东西。不知雅卉有没有选到钟爱的专业,小幺有没有觅得如意郎君,歆瑶与林豪是否“有情人终成眷属”,香兰是否还到处漂泊,香家的生活是否改善。还有婷婷,这些年她们都各忙各的,难得见面,越发的生疏了,也不知她婚后如何。一想到婷婷,她头脑中忽然跳出另一个画面:在梨树下,两个身著白衣的少女翩翩起舞,风被自由的操控着,吹起片片花瓣上下纷飞,宛若花瓣雨,少女快活的笑声传得很远……唔,原来,她们的友情从上辈子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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