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逝去的前半生里,只有短短二十一载,谈不上圆满,遗憾与否,因为沈习还从未有机会真正体验一把,这种名为“遗憾”的东西。那年盛夏的她,就像此刻静静躺在她手里的这颗果实一样青涩,根本从不知道什么叫成熟,什么叫后来。后来跟过去不一样,过去总会到来,而后来却是无法提前体验的,非得到了后来的某个时刻,她才会真正明白,这二者的区别。
这时,她忽然有些伤怀,因为她已经开始想念起回忆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兴许再也见不到的人了。割舍不下的,又岂止是回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悲伤的哭泣,雨水就代替了泪水,率先落在了她的脸上。
“怎么…怎么又下雨了?!”
这雨刚一砸脸上,当下就把沈习砸清醒了。人本就是因时因地才能够触景伤情的,这缺一不可,结果悲伤才刚冒出苗头,被老天儿这么一砸,多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倒全给砸散了。无论如何,沈习觉得此时纵然有万般愁苦,貌似…也还真达不到让她站在雨中继续伤春悲秋的程度。
雨又开始滴答下起来了。她草草的摘了一些灯笼果,撩起外衫下摆赶紧包好后,便急忙往回茅屋的路上跑。她才不要再次当一只落汤鸡,就算现在是夏季,她也不想要这种冲凉方式好吧!况且,这披在身上的外衫,可是仅此一件的江湖救急之好物也。她个人虽说并不太介意光膀子,在古代是否有碍观瞻,可自己昨日的那件薄纱白罩衫,搁在茅屋里的箱子上,好像还没完全晾干呢?不过这些暂时都不算顶要紧事。当务之急是…
“话说?狐狸…吃不吃这个呢?灯笼果。”
在脚下的一片水花四溅里,沈习的脑袋中,忽然一闪而过这个问题。
此时,在茅屋里,一人一狐开始了大眼瞪小眼的把戏。她把摘来的果子放到狐狸面前,谁知它只是瞥了一眼,连嗅一下都懒得,便又拿那双黝黑而又水润润的圆眼睛,一眨不眨的继续盯着她,仿佛在防备她下一刻就会对它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一般。它就那样蜷成一团,在那匹抖开的花布料上,像只蜗牛壳似的委屈巴巴,连那一串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也毫不含糊的抱在胸前,生怕再被沈习碰到似的,丝毫不占地方。
狐狸通体雪白,只有脸上的一双眼睛,一个鼻子,黑乎乎的而已。它就一直这么瞪着沈习,什么也不干的光是瞪着,眼神貌似还逐渐变得幽深阴邪起来。她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头,肚子已经开始饿了,这就很容易让一些情景,在她眼里显得有点危险起来…
“这狐狸…怎么越看…越长得像一团糯米糍粑上撒了几粒黑芝麻似的…”这个念头一起,沈习立马囧了,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其实,她也不是不明白,站在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狐狸肯定是食肉动物,这准没得质疑。然而,就目前她救的这一只,外观明显太过于可爱,而且几乎就跟小兔子一样温顺。一时间,她真的很难将它跟《动物世界》里的,那些大型食肉动物叼着血肉模糊的猎物时那情景,加以想象,并叠合起来。这就不得不让她采取另一种更容易让人信服的观点,即:狐狸指不定还是杂食动物呢?它不仅要吃肉,偶尔也要吃一点儿果子,花草什么的吧…
嗯…有可能。
“你不吃这个?你不是饿了吗?”话音刚落,沈习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胡言乱语些啥。天知道她为什么要问一只狐狸这种问题。
“呃…我的肚子告诉我,你饿了。”
狐狸:……
“啊、我是说,总之,多少吃点儿吧?我…”
轰隆——隆——
沈习自己刚拨完一颗果子,放进嘴里嚼着,外边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跟着哗啦哗啦的下雨声开始大了起来。
坏了…
她放下手里拿着的几颗灯笼果,匆匆跑去门口查看。果不其然,她看到天色再度变得黑压压的,乌云自远处的山顶开始朝这边席卷而来。
“完了…”
完了完了…这下子又走不了了!
自打住在狐仙山里的这两个月来,直到此时,沈习才算是摸清了这儿的老天爷有爱下雨,并且有一下总爱下倾盆大雨的嗜好了。她本来还打算着,一会儿找完吃的给这狐狸后,顶多再帮它换个药什么的,给自己收拾一下,也就功成身退了!
她倒是动过想把狐狸带回竹屋的念头,因为这小家伙受的伤是在胸口,兴许不容易好转。她也不太懂这些。然而,她个人并不愿意给别人制造太多麻烦,尤其是给沈大娘,因为这位大娘可是不太能容忍麻烦事儿的长辈。所以,她要表现得识相点,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所幸,雨已经那么大了,沈习只能放弃刚刚的打算,继续回茅屋里傻坐着,等雨停。这一回头看,好歹欣慰些,因为这狐狸正吃着她摘下来的那些灯笼果,看来她的劝,它是能听懂的。
“等会儿还得再上个药…”沈习有些惋惜的嘟囔着。算了吧。毕竟下都开始下了,希望这雨早些下,也好早些停。一人一狐呆在屋里嚼着果子时,沈习开始神游天外的祈祷着。
可惜,事与愿违。
这雨理所当然的像是又下了一整日?沈习被这阴沉的天气给困住了身心,不免搞得自己有些晕头转向的,也不知今夕是何夕。一人一狐,一直呆在破屋里,百无聊赖的。
之后,她又给狐狸换了药渣,它吃完果子后就睡了,仍旧是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蜷成一团,莫名的就让沈习感觉它有些可怜兮兮的。
外边已经黑天,蜡烛也在昨夜燃完了,在一室的黑暗中,角落里晾着的那件薄纱罩衫也已干了,沈习脱下那件男式的衣裳,披上了自己的衣服,又把衣物折叠好,重新放回到箱子底后,便靠在一角的墙根,守着身旁的白狐,开始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