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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消磨着。直到七月半的某天晚上,才发生了一件足以让沈习这块平地徒起风波的大事来…
事情是这样的:那日下午,外头天还大亮,当时,她和半夏两人还在隔间里,一人正埋头于书籍之中,一人正自顾提着笔写字。谁知外头忽然响起了辘轳汲水的声音,沈习自打在竹屋住下后,每天没少往井里边打水,那手轮子嘎吱转动的声音,听得惯了,这时一响起来,差点就让整个下午一直都在默念之乎者也,念得头昏脑涨的沈习,以为自己终于念出了幻听。
她愣了愣,外头依旧声响。“半夏,外头…?”
“是母亲,她回来了。”半夏头也不抬的回道。
呜呼!
这真是前所未有之事!至少沈习在竹屋住了这么久,还真就从没见过沈大娘提早回来一次的身影。如今她已放心大胆的习惯了没有长辈在旁的自在日子,沈大娘忽然而至,一时倒真叫她感到有些没来由的紧张哩。
也许沈习潜意识里仍存有怕沈木槿某日一时不快,会赶她走的念头,她害怕见这位面容严肃的大娘,甚至仅是一面她都不敢。以她现在的年龄,其实并不适合想得太多,日子有多少深意,都经不起人去细思推敲,况且,只凭二十一个年华的阅历,想得再长远,终有不周到处。如果现在的安乐日子,可以暂时得到保持,沈习并不想要那么快就失去这种平静的生活。
长话短说。不管怎样,于是乎,今日的晚饭,多么难得三人又重聚到一席,在厨房里吃饭…此时,在沉默的八仙桌上,三人各据一方,正围坐着一道安静吃饭。外头天还没黑,但由于沈木槿提前回来的缘故,而那些声称终日忙于养家糊口的大人们,一向回到家中,除了大发脾气以外,还从没有饿着肚子的习惯。
沈半夏从小到大,身为这家中独子,自然要比其他生来就善解人意的孩子更清楚自己母亲的德行,因此,今日的晚饭也就跟着提前。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沈习终于认命,不再对大杂烩式的汤锅菜起什么危险而大胆的想法了。一盅汤里边,有菜有肉也就够庆幸的了,反正就算是像往日一样,一盘一盘的炒着吃,蒸着吃,或者小火慢炖,再讲究,只要吃进肚子里了,不还是乱作一团。她还是早些看破红尘吧,总而言之,人固然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好,然而,若她仍想拥有海纳百川之肚量,那么首先,就不应该允许自己挑食!
席间一直无话,半夏安静得就像他手上端着的那只木碗一样,沉闷而又发不出一点儿声响来。只要有沈木槿在场的地方,气氛总显得过于中规中矩。
假如每个人都专心吃饭,理所当然碗里会很快见底。食不言间,沈木槿忽然将筷子猛力往桌上一拍,真的是拍,因为筷子发出“啪”的一声,仿佛想借此发泄主人心有不满似的。由于动静颇大,沈习刚伸出手的筷子急忙缩回,显然她还没来得及习惯这个惊人之举,因为在她的潜意识中,总以为人与人既然已经达到可以彼此坐下吃饭的关系,那么她们之间至少算是比陌生人还更友善一些的亲和关系了。她对与自己一同吃过饭的人都很放心,然而她和沈木槿一同吃饭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当下更不知她此举究竟何故?
“是…要添饭吗大娘?”出于疑惑,沈习询问了下,她并不知道的是,自己竟然已经开始下意识的去揣摩人心了。谁知沈木槿突然将碗整个倒扣,把原本剩在里边一半的白饭,全都倒在桌上。沈习见状一愣,便也识相的低下头去,安静吃自己的饭。
“成天只晓得吃喝,眼力劲儿倒是半点不长!”
原是来者不善。沈习反应过来后,面色微滞,只得摆正自己面前的碗筷,作洗耳恭听状:“大娘是有何吩咐吗?”
“嗯哼!”沈木槿这才点点头。“我说你这丫头,你在此几个月了,可曾自个数数?”
“有的。自四月份算起,七月半,已有两个多月了。”
“记性不错。”
沈习并不晓得沈大娘此话何意,但为表礼貌,她还是习惯性的腼腆一笑。
“这又不是在夸你,乐乎个什么。你这丫头既然清楚今夕何夕,这几个月,看你也并不是条糊涂虫。你且说说,对自己往后有个什么打算?”
“啊?大娘怎的忽然提及这个?”看来,沈大娘今晚不仅是来者不善,沈习隐约还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
“如何不能提?身为女子,我不管你从何处来,只要踏了这长婴领土,就得入乡随俗。若还想同之前这般无所事事,散漫度日,可趁早给我收了这条心的好!”
沈习闻言低下头去,没有回答。她心想,这下好了!果真是心诚则灵,想什么来什么…真好。
好个毛线啊!她才刚在脑子里浮现起莫非得走人的念头,这厢沈大娘就说了这样的话,完了完了。沈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悄悄用眼角余光瞥向半夏,谁知此救命稻草根本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枯了…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半夏似乎像在沉思,他在沉思,总之他压根没瞧她一眼,天知道他在沉思个啥,然而他还在沉思…呜呼!沉思!
“你这丫头老看我儿做甚,问你话为何不答?我倒是不想干预尔等小辈之事。然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数月相处,我皆已看在眼里,自当了然于心,深知光靠你与半夏二人这温吞性子,非误事不可!事到如今,丫头,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至于这层纸,便看你想不想捅破了。”
“啊?”
“少搁这充愣子,我的话明明白白放声儿,你待回头想去,想好了便来支会我一声。”
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赶她…
然而…
在这个七月里发生的为数不多的事件中,大抵到此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