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时隔不久,日前的路程她仍记得,顺利抵达相府门口后,开门的依旧是那名叫文虹的可爱少女,见是沈习,她面露笑容欢快道:“是沈医女来的,久候多时啦!”随即便请沈习入得厅堂,暖会儿身子,幸而这次她倒是记得先给沈习沏了一大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再上了点热食之后才跑去找的管家阿娘。
毕竟冬月底了,虽说午后仍有暖阳斜下,但这府邸到底过于空旷,又无遮无拦,因此空穴来风一说,也真全然不假。忽而一下,从大敞开的槛窗外嗖的吹进一阵寒风,我的天,差点没把沈习吹傻过去,她忙不迭猛喝了一大口热茶,才感觉麻痹的神经有些活络了。
只不多时,文虹接到管家阿娘的指示,奉命又请她移步前去另外一个厅堂。沈习来来回回的在这府中转悠了老半天儿,简直快被冷风冻得牙齿打颤,没了脾气都,谁知刚一踏入那另一个厅堂,她就有预感,今日势必得要一怂到底了!
若是沈习往常多留心一下长婴如今的政治制度,那她就不难发现,在长婴,若要女王陛下与等同于中书令品级的官员亲自接见一个平民百姓的话,那么除非这个人是受过朝廷封赏的,又或是对国家现有很大贡献与功劳的人,才能够面见长婴的这位右相大人:文揄。
一来一回的折腾,外头暮色今也有些西沉,一入了大厅,管家阿娘旋即吩咐下华堂上首的左右两名侍儿少年文星,文辰,分别在宾主即将落座的桌案,各奉上一份热茶果点之后,自个儿便前去相请她那位幕后大BOSS来了。
不管怎么样,沈习是决计不敢先坐的,这是从古装电视剧里学来的规矩。然而这个问题不大,她真的要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中书令大官儿了!妈耶,就是人还没到,她已经觉得自己开始…稍微有点紧张了。椅子不敢坐,茶也不敢碰,就连眼睛也不太敢随意放肆打量了,以致于全副心神只能用来压制着此刻胸腔中那颗扑通猛跳的心脏,面上反倒再也顾及不了什么礼貌,便只静静的站着,努力平复着心情。
堂上两名少年自顾做好了分内之事后,也不甚热心的去管这位客人究竟是否坐下用茶,还是兀自呆立,反正在他们眼中,来相府里的人客,大都自己就很识相,只要差不多的招待,不失了府中礼数,致使外头闲言碎语的诟病,还真就没有几个敢在此地撒野的。
沈习只能说这个厅比之前那个接待她的厅,还要大上数倍,并且装潢,家具,摆件等等,一间高大上的厅堂该具备的东西,或者只多不少的东西,不论是其数量,种类,还是质量,与稀缺度,它都有。金丝楠木的太师椅中堂十二件套家具,一应俱全,明白利落。眼角余光扫过处,厅角置着一只黑漆曲栅足翘头案,上头却只放了一座仕女象牙雕,与一只像是含苞待放的莲花瓣状构成的香炉,正在徐徐飘烟,然而闻不到味儿。打华堂上首的更有一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玉摆件,珐琅陶瓷器,与鎏金饰物,和许多不知名堂的古玩意儿的紫檀富贵如意月洞门博古架。还有…
完了…说不清了,她太紧张了,恐怕要坏事情。沈习猛的回想起上次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是她发现自己正被朋友欺骗的时候,因为她竟然害怕朋友知道自己其实早已看破对方拙劣的谎言伎俩,因而使别人丢了脸面,甚至于撕破脸的互相指责。在她看来,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你也不能理会,又或者说,既然一个人煞费苦心的想要欺瞒另一个人,那么至少说明,他们曾经肯定是有些交情在的。如果真是无关紧要的人,那又有谁肯去理会他人的心情与感受?如此看来,毕竟相识一场,相比起欺骗自己,她反而更怕别人难堪。后来交情自是淡了,沈习想想也便释然,因为撒谎的人也不完全就有错,而且这中间根本谈不上什么背叛,兴许自己压根并没有付出多少信任给对方,那又何必把一段平淡的关系说得这样重呢。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样也好。然而就为这,她真没少挨发小妹儿的一顿骂。
“不是啊,妹儿,纯粹只是时隔久了,就算一个人之前有诸多缺点,我还是愿意相信她是个好人,因为这样的话,我揣摩起任何人来,都不需要太大费周章,总体来说,欺骗别人也一样,是每个人都具备的缺点。相信你能懂我的意思,妹儿,毕竟咱俩从小一起长大,发小与朋友,这就是区别,如果你还不能懂,那我也没办法啦。”沈习被吼得一脸无奈。
“见鬼,既然是别人的缺点,那就不见得都要咱们一一体谅吧!哎喂,真不是我说你,沈习同志,我怀疑你压根不晓得啥子叫背叛,她那就叫背叛,啥子叫忧心忡忡,俺这就叫忧心忡忡,晓得不?你自个儿反省一下,你看你每天都快乐得像个二货似的。”吴寐耸耸肩,深不以为然道。
啊…去日苦多,幸而喜乐掺半。
沈习的紧张也没能维持太久,因为不多时,只见一位中年妇女忽现于大厅门外,身后跟随着管家阿娘。当那瘦高身影一撩衣袍,脚下蹬的黑底缠紫红金线折枝花纹的绫锦云云靴便露了出来,就在这个女人方踏入厅中的那一瞬间,沈习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而不单止是为华堂上首那两名原本安静侍立左右的少年突然向来人行礼请安,而一时致使她反应无措之故,她只单为这个女人本身自带的气派所震慑住了。
来人一袭提宝相花罗的朱红降纱袍朝服,又兼挂白罗方心曲领,油光发亮的一头黑发根根不落的高高束起,头戴一顶青白玉莲花束发冠,贯水绿簪子。她一步一步的从门口走来,距离有些远,沈习还看不清楚这位右相大人的面貌,只觉得外头灰沉的天色印在她脸上,显得有些疲倦而冷淡,犹如一波幽静而深不可测的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