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慕云灏转了转手指上戴的那只玉扳指,这是他父王留下来的遗物。
五年前父王突然病逝,虽然传位于他。
但是他年幼,那些对皇位蠢蠢欲动的人纷纷起兵夺权,就连黎国和闵国也趁火打劫。
好在父王英明,派摄政王和富察丞相辅助他。
摄政王在外杀敌,平定战乱。
富察丞相舌战群儒,立排众异,让他顺利登基。
没错,慕云灏很感激他们。
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常年手握兵权的凤弈清和常年操持政务的富察安两人在慕云灏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依旧不肯放权,继续行使着本应该属于慕云灏的权利。
养虎为患。
以前这两只猛虎为他登基、为陇国百姓的幸福安康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现在,这两只猛虎随时可能会反咬慕云灏一口。
他们三人直接的关系如今只有一种可能:
你死我活。
他一直戴着这枚戒指,就是为了每时每刻提醒自己,要把陇国的江山真正夺回到自己的手机,这陇国永远是他慕家的江山!
一想到凤弈清,他对面前的单雅就更加厌恶。眼神像利剑一般,恨不得刺穿她的心脏。
“白莫穹说白玉荷在去凤府赴宴前喝了点酒,酒后经过伎子的挑唆胡言乱语也是有的。若你非要查明真相,那朕就只能让你那个号称陇国第一美男的伎子为你所谓的真相陪葬了。”
单雅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都要掐进自己的手心里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明明知道害人的就是白玉荷,可是她就是动不了白玉荷,因为白玉荷牵扯着太多太多的利益。
原来,在这里,正义并不重要,利益才是至上。
她屈服了,她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执念害死无辜的钟离玉鄢。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再没了刚来时的洪亮,虚弱如气。
已经入夜了,寒气透过缝隙钻进来。
她衣服和头发本来就是湿的,此刻更觉得冷了,冷到了骨子里,冷到了心底。
“臣女也觉得只是场误会,白玉荷应该是酒后胡言。臣女从今以后,再不会提及此事,还请皇上高抬贵手,放钟离玉鄢一马。”
慕云灏对于单雅的屈服生出一种胜利后的快感,他的眉眼里尽是嘲弄。仿佛在说,凤舞儿,你也就这点能耐罢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慕云灏作为胜利者,摆出了宽容的态度。
“自然,朕与他无冤无仇,自然不会为难他。朕向来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爱憎分明?
那慕云灏刚才的所作所为分明说明了他对单雅的厌恶。
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摄政王的女儿。
光这一条,就让她上了慕云灏的黑名单。
单雅几乎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忍住怨恨,朝着慕云灏行了跪拜之礼。
“臣女多谢皇上不杀之恩,替钟离玉鄢谢过皇上!”
慕云灏看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越发爽快,嘴角扬起了一抹显而易见的笑容。
“起来吧,你不必回牢房里,直接回凤府吧。不过宫里的车夫此刻都已经歇下了,还得劳烦你自己走回去。至于你那个伎子,明日大概就能回你府上了。”
“臣女谢过皇上。”
单雅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这种把人的身心都碾碎了蹂躏的痛楚。
她现在才明白,在这里一个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无辜之人身首异处,就能让她有心无力。
原来,在这个时代,好好活着这么困难。
她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刚要踏出门的时候,慕云灏叫住了她。
烛火摇曳在他的脸上,阴暗不定。他的语气是命令的口吻,“我先前答应过摄政王要毫发未损地让你回去,所以今日之事……”
单雅像焉了的小花,没有半点精气神。“皇上放心,臣女绝口不提今日之事。”
“如此便好,下去吧。”
慕云灏没有再看她一眼,待脚步声越来越微弱,完全听不见的时候他才抬起了头。
门外是无尽的夜色,星子寥寥。
高公公进来给他换上热茶。
慕云灏随口问着,“什么时辰了?”
高公公一边倒茶一边回话,“皇上,已经戌末了,您是不是准备安寝了?”
慕云灏揉揉鼻梁,刚才就顾着羞辱单雅了,奏折都没批几本。这么多没弄呢,估计还得再批一个多时辰。
门口一个小太监进来,跪在地上。“皇上,曦嫔娘娘求见。”
慕云灏烦躁地撇了撇脸,明明是初春,他火气大得像是像是处于闷热的夏夜。
“让她进来。”
曦嫔是宇文於的妹妹,宇文邱的嫡女,为了让这父子尽心尽力为他做事,他总少不了在曦嫔面前装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
皇后是先皇钦定的,三朝元老的杨太师嫡长孙女杨音。
若是在十年前或许杨太师还能制衡一下富察丞相和摄政王。
但是如今杨太师已经七十多岁啊,就算想为慕云灏分担政事也只能说有心无力啊。
不过好在先皇曾经分了一些兵力给杨太师,慕云灏封了杨音为皇后后,杨家就把他们掌握的兵权还给了慕云灏。
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慕云灏和摄政王的兵权势均力敌,和富察丞相在朝廷上的势力也差不多是对半。
他绝不能让这两个人联手,一定要想办法离间他们。
他不相信因为单雅救过富察琅,就能让两人的父亲化干戈为玉帛,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他们会握手言和。
毕竟,他们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个和美的家庭。两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和与慕云灏直接的利益冲突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为皇帝,在这整个后宫之间居然没有一个可以真心相待的人,他和后宫的女人之间的联系只有两个字——利益。
曦嫔长得并不好看,和白玉丹姣好的容颜有明显的差距。但是,慕云灏依旧愿意为了利益陪她演戏。
“皇上,这更深露重的,臣妾担心你身体受凉,炖了一盅冬瓜薏仁鲫鱼汤,给皇上暖暖身子。”
慕云灏牵着她的手,眉目含情,看得曦嫔娇羞不已。
“多谢爱妃如此体恤。”
喝汤时,慕云灏莫名想起了单雅刚进来时大喊大叫的场景,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曦嫔不知所以,问道。“皇上,怎么了吗?”
慕云灏摇摇头,嘴上依旧挂着笑。“没什么,汤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