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
恍惚之中，德丽莎听见叫喊声。
因为今天的事情，德丽莎半夜里虽然被困意强行摁在床上，但是仍旧是很不安地睡着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情绪让她睡得很浅，如果换作平时，只要起床时间不到，世界末日也无法将德丽莎从睡梦中唤醒。
她朦胧地可以看见天花板的一部分，自己剩下的视野被一张模糊的面孔占据了。她仅仅可以看见淡淡的樱粉色区块，感觉就像水粉画上的那样。
“樱？怎么了？”德丽莎的眼前依旧朦胧一片，不过她的睡意已经被一扫而光。八重樱半夜三更把自己从被窝里叫醒，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德丽莎也不愿考虑那究竟是什么——“很有可能是那些家伙来了。。。”她赶忙将身上的杯被子一脚蹬开，尽管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事物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这下她才完全看清了自己头上的那张面孔——她不是樱，只是单纯地有着和樱一样颜色的头发而已。而且。。。
“是你？”
德丽莎有些惊异地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对方是“飘”在自己头顶上的。尽管从那天在墓地见到她的时候，德丽莎知道她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还是主动远离了她一些。毕竟鬼魂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可不应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自己应该敬而远之。“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相信你也可以猜到一部分了，”她没有回答德丽莎的问题，“昨天晚上，樱去墓地。。。”
“你。。。”
“没错，”她的表情变得黯淡，“八重樱就是我的姐姐，至于剩下的事情，想必你该知道。”
“嗯。”德丽莎点点头，“我明白，你的姐姐。。。”
“现在你没有醒来，我现在只是在你的梦境里和你说话。在现实中我没办法出现。。。”她指向窗外，“你看。”
德丽莎向着窗外望去——窗外已经丝毫不见月亮的影子，甚至连一丝月光都透不到地面上来。天空被厚重的云层占据着，但是那些云层的颜色并不是单纯的黑，而是暗红，就像是已经凝固的血液被泼洒在天空上一样。在那些云的缝隙里，德丽莎看见一点点天空，不过和周围的云层连接起来，构成的图案就像是一张狞笑着的鬼脸。
“这个世界也不是真的！”她像是怕德丽莎不明白似的，把声音提高了很多。“所有的规则都受着那个东西的支配，如果不能打败它，就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只能往复一切已经经历过的事物，但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德丽莎吃了一吓——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如果凛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里可能就不是她自己的梦境。甚至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外界的东西在干预着自己的思想。而自己的意识还存在着——大脑再按照潜意识程序行动，也不可能会把自己给杀掉。只是现在自己还在抵抗这种外来的入侵。
德丽莎丝毫不知道，在现实中自己的处境究竟如何。说不准自己被人绑架了都很有可能，但现在起码自己还没有死。不能确保身体的安然无恙，她起码得别让自己的大脑挂掉。
“姐姐还在抵抗着，只是。。。那个东西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大，怕是也撑不了多久，请你帮帮我的姐姐。。。”她说着，半透明的身影开始在空气中逐渐隐去，只留下德丽莎一个人站在原地。
所有的物质都在坍缩。。。
随后，德丽莎猛地惊醒。
她这次是完完全全地醒来了，没有模糊，没有不适，她可以感觉到因为那个梦境，自己的神经还在高度紧绷着。肾上腺素让她保持着亢奋。
只是。。。自己使不上劲，虽然精神状态已经达到了顶峰，但是她的力量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无论自己如何活动手脚，都没办法让自己站起来——她看见的是一副涂朱抹彩的狐狸面具，至于面具后面是什么人，她无从得知。只是对方的力量大得与他的身材完全不符合，任凭德丽莎如何发力，他的手就像是钉在那里纹丝不动。
德丽莎腰上突然发力，她仰卧起坐似的抬起自己的上半身，额头直挺挺地朝着对方砸过去。虽然说德丽莎的身板并不适合使用头槌，但是为了脱身，她也使劲力气撞过去。这下有了些作用，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人脑袋晃了晃，不过。。。手还是没有松动。
对方给德丽莎还以颜色，木制的狐狸面具打在德丽莎的鼻头上，顿时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开始顺着鼻子流到嘴角上，还顺着下巴流在脖颈处。
“呸！”德丽莎没有再尝试反抗，而是对着那个人的脸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不偏不倚地飞进面具的眼眶部位，那人向后微微动了动。不过也没有摘下面具擦掉那口唾沫。德丽莎用舌头舔着嘴唇周围的血，呲着牙朝着那人笑。
“你可以不用再尝试无意义的挣扎了，”德丽莎听见门口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就是今天早上坐在神像前方的那人。她偏过头去看，他的脸上也带着面具。不过德丽莎可以猜想到面具下的表情是怎样的。
“巫女大人已经做出决定了，把你献祭给稻荷大神。”他说着，拍了拍站在自己旁边的樱的肩膀。“做得好，樱。”
德丽莎厌恶地，死死盯着他。只是自己唾沫的射程远没有这么长，不然德丽莎一定也会把唾沫吐进他的面具里。八重樱的头低低地垂着，德丽莎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只能在脑海里把那人杀死几百次，几千次，她想着脑海里那些东西化作一把把刀朝男人飞过去，把他钉死在墙上，扎得浑身窟窿。德丽莎只能用这种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来聊以**，只不过思想如果不付诸实施，那就没有任何作用。
“看来你还能笑出来，”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德丽莎旁边。像是故意给她听见，他把脚上穿着的木屐跺得很响，就像是要把地板踩塌。
“或许太入迷了。。。”德丽莎赶忙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好，起码收起了那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小笑容。她这下才明白精神胜利法的害处——人思考的时候，面部表情往往就出卖了大脑。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笑了出来。或许把他给激怒了。德丽莎赶忙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男人。不过这个表情也转瞬即逝，德丽莎猛地战栗起来，心脏就像密集的鼓点在使劲敲打着。“恐惧”传遍全身——那个男人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短刀，德丽莎知道日本人管它叫“肋差”，一般武士战败后剖腹自尽就是用这个玩意。
“那就按照惯例，防止她逃跑。。。”他把刀从鞘里抽出来，“先把她的筋腱割断。”
“八重樱！”德丽莎感到锋利的刀刃已经抵在了她的手臂上，但是她仍然竭力地把头偏转过去，“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你听着——不要放弃，永远不要放弃！我会救你离开这里的！”
暗红色的血液泼洒在地板上，德丽莎并没有感觉到十分的疼痛；接着是脚踝处。压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起开了。但德丽莎感觉到就像是手脚都被截断，自己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那里还有什么东西。接着又进来了两个人，把德丽莎从门口抬了出去。
“记住啊！八重樱！不要放弃！”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德丽莎仍然大喊。
夜空中的大块云层已经散去了，月亮重新露了出来，但是散发出来的不是像昨天晚上那样祥和的光芒，月亮是猩红色的。“像被侵蚀的像一个没有起色的病人。”而德丽莎也可以确信，那绝不是月食，因为月亮还在向外散发着猩红色的光芒，将万物全部染成同样的颜色。
德丽莎跪在祭坛的中央，她已经可以嗅到空气中都在散发着血腥的气味，周围站定的人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狐狸面具。就像是木偶一样纹丝不动，就好像周围的活物只有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德丽莎看着他像个小丑一样手舞足蹈。又不由得笑了起来——自己现在是真的，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办法了。
“你这么喜欢笑啊，”男人不无嘲讽地慢慢踱步过来，伸出左手掂起她的下巴。德丽莎抓住这个机会，用尽最大的力气在他的虎口上死命咬下去——顿时自己的嘴里就传来一股咸腥的味道。而男人则痛苦地握着自己的虎口向后退去。
“好，该死！”
德丽莎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再一次地笑了出来。在狐狸面具底下，他的窘态并没有给人看见。不过看起来他疼得直哆嗦，德丽莎这时又后悔为什么没有再咬得狠一点，把他手上的那块肉都给咬掉。
“咬人可不对，”他撕下袍襟上的一角按在自己的伤口上。“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可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坏了我的心情。。。”他用面具的眼眶死死盯着德丽莎，甚至于德丽莎可以猜的出他面具底下那种垂涎的样子。
“你应该猜到了吧，”他抹掉手上最后几丝渗出的血液，“如果在这个空间里死亡，你的精神意志就会彻底烟消云散，到时候整个身体就是在我的控制下，想想我会做什么呢？一副包含着崩坏力量的躯体。。。你们人类也真是大胆，竟然敢妄图亵渎神的领域。”
“做梦！”德丽莎让愤怒在脸上显现出来，好压制住心中的恐惧感。自己或许明白的太晚了点——她要交手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崩坏意志”，自己的一切秘密都没法在这个东西的面前遁形，除了崩坏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现在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
她咽了一口唾液，粘稠得就像是胶水。
四周肃穆下来，德丽莎感觉月亮像是在滴着血液。八重樱沿着方砖铺出的道路一步一步走向祭坛的方向，她走得摇摇晃晃，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人抽去了灵魂的木偶。手上是一把没有刀镡的长刀。
“来吧，樱，”男人架住德丽莎的胳膊，把她拎起来，胸膛的部位没有任何的保护。“把她献给神明。”
樱像是那种老旧的计算机，接到命令之后愣了一会，但是接着她点了点头。滞笨地把刀举了起来，刃锋对准德丽莎的心脏。不过没有接下来的举动，她的眼睛感觉就像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人的那种样子，只是木讷地看着德丽莎，眼珠也不曾转动一下。
“樱，你快醒醒！”德丽莎无论怎么喊叫，她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你这是在白费力气而已，”男人的话直接击碎了德莉莎心中的最后希望，“他听不见你说的话。”接着他再也不给德丽莎继续叫嚷的时间。“动手吧，樱！”
德丽莎猛地感觉什么液体正在由肺部上涌，她把那些从动脉里涌出的鲜血全部咳了出来，还有些喷溅在前方的地面上。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把插在自己胸口的刀，接着缓缓倒在祭坛上。白色的裙子已经被渗出的血迹染成发黑的暗红色，最后那些血迹在地上渗出一大滩。
“我。。。”
八重樱感觉头疼欲裂，那些血迹也喷溅在她的脸上和身上，温热的血液就像是酸液溅射在身上那样，让她跪在地上痛苦地嚎叫起来。
“对的，还是我的好孩子。”他走到樱的后面，像是要吞噬她一样死死抱住八重樱的身体。“八重樱，你就一直在这里，做着不会醒来的梦，就好了。。。”
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响，原本坐在凳子上打盹的樱井博士立马醒了一大半。他抄起桌上的马克杯，一口干掉里面的咖啡冲到仪器前面。接着又把满嘴的咖啡一滴不剩地喷了出来。
“怎回事？”姬子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失态的樱井博士，平时一切事物在樱井博士都是被规划地井井有条，好像没有什么东西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他猛地拍了一下那个监护仪，然而这个举措并没有阻止仪器上的曲线逐渐变得平滑起来。“她的心率只有45了！快，去医疗部找人！”
“我去！”琪亚娜立马撞开房间门冲了出去。姬子，没有什么医学常识，但是也赶忙跑过来给德丽莎做心肺复苏。这个工作还比较轻松，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阻碍。。。而姬子也担心自己是否会把德丽莎学园长的胸骨弄断。她只是盯着监护仪，手掌不断向下发力，发力。
“这就，死了吗。。。”
德丽莎看着猩红的月光逐渐笼罩一切，她再也没有力气举起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