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
杨空晓坐在长椅上,心中想到。周围的空气冷冽且干燥,天空被浓厚的阴云所覆盖,仿佛下一刻就会灭顶而下。
大雪将至。
杨空晓有些焦躁地靠向身后,椅背上传来的温度完全无法令人愉悦,却可以令自己平静下来。为什么会如此焦躁?
因为又是碌碌无为的一年啊。
年初定下的目标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借口所拖延,工作闲暇之余,宁愿抱着手机打发时间也不愿意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虽然那些内容毫无营养,而自己深刻的了解这一点。却还是想忍不住想要点开翻阅,试图寻找更新鲜的趣味。自己现在越来越浮躁了,越来越难以静下心来,好好的做一件事。
本来平时还能敷衍自己一下。
不过今天不行。
因为要和她见面了。
以前年龄不大的时候,大家都单纯而懵懂,总能找到有趣的话题。近几年随着学历的差距越来越大,自己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理解对方了。长此以往,恐怕她也会厌烦自己的浅薄吧?
“唉……烦呐。”杨空晓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向四周看去。入眼所见,破亭,断桥,残枝枯柳;旧椅,废廊,冰封弃湖。这里,是一座被人遗忘许久的公园。
“张望些什么呢,是在找我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杨空晓摇头轻笑,转过身去。
“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约在这里见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分平凡的女孩。她穿了一件墨色的大衣,颜色深沉却并不老气,反而带着一点点俏皮和灵动,脚上的皮靴也搭配的恰到好处,让她本就修长的双腿显得更加匀称优美。她的五官并不十分精致,浅笑的模样却格外动人,明丽清秀,活泼灵动。
“怎么今天没将头发扎起来。”看着她随意绾在脑后的头发,杨空晓笑着问道。“看上去气色不错啊,涂口红了吗?”
“对呀对呀,涂了口红。你送的,看上去还不错吧。你小子眼光可以呀,是不是谈女朋友了?”女孩看上去十分开心,笑着打趣。
“不是,让老板帮忙挑的,你喜欢就好。”杨空晓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唉,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有女孩看得上。”
“切,我们家小空这么优秀,看不上是她们没这个福气。”女孩有些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随即张开双臂,脸上的笑容明朗绚烂:“许久未见,不来个热情的拥抱吗?”
“哈。”杨空晓低头轻笑,随即昂首挺胸,同样张开双臂。
“欢迎回来。”
公园虽然残破,但好在四下无人,男孩和女孩可以随意在这里散步交谈,不会被人打扰。
“很难受吧。”闻着女孩身上散发的清香,杨空晓淡淡地问道。
“嗯?”
“你洗澡了。因为头发还没干,所以你才没有扎起来不是吗?你的头发硬且厚重,吹风机吹完根本没法打理,所以才将它随意绾起来的。这样冷的天气,会生病的,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放心啦。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不会生病的。这里可是我们最熟悉的地方。而我们已经认识十年了呢。”
是的。已经十年了。想来也好笑,其他人值得纪念的地方或多或少都带有一定的意义,而这里,只因为是曾经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挚友久别相见,似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生活中的大小琐事,或开心,或沉闷,总想向对方倾吐个够才好,转瞬之间已至深夜。
然而,自己的思想深度,眼界高度,都已经和对方相距甚远,言谈之间甚至很难跟上对方的节奏。纵然,她已经刻意去挑些浅显的话题。
“在想些什么?该说再见了哦。”
女孩轻声的提醒打断了还在纠结的杨空晓,抬眼望去,车水马龙,商场的巨幕上播放着各种精彩的活动,过马路的行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隐约有雪花飘落。
“下雪了啊。”
女孩伸出双手,抬头,闭眼,任由雪花飘落在自己的皮肤上,微凉的触感轻柔却格外真实,她睁开眼睛,轻轻地笑了。“新的一年,一定要更加努力,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啊。”
杨空晓有些羞赧挠了挠头,随即苦笑道;“你知道我的。道理都懂,却总是难以脚踏实地的去做。有时候也在想,自己真是人如其名,空晓空晓,白明白了。”
“这样不好的,小空。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得下心……”
烟花的爆鸣声响彻天际。缤纷的色彩在被编织成最动人的图画,虽然短暂,却于此刻在夜空中绽放出华美的绚烂,遗留在每个人的心里。大街上的人群欢呼雀跃,五颜六色的光映照在他们脸上,眸光潋滟,闪烁着动人的色彩。
再有两分钟,便是新年了。
“抱歉,刚才太吵了,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烟花璀璨的夜空下,杨空晓的目光从天空转向女孩,天空被烟花渲染的很亮,亮到可以看见女孩眼中那淡淡的悲伤。“新的一年,要想些开心的事。不然一整年都会不开心的。”
女孩抬起头,眼睛里的悲伤迅速隐匿不见,微笑着说:“没什么啦。新的一年也要好好努力哦。”说完,女孩转身,单手握拳比了个加油。
“呃,你也是。”
“那我就先走啦。”
“好的,我送你。”
“不用啦。”
说完,少女看见红灯变绿,向着马路对面走去。
最后的三十秒。
秒针一下一下的向12点的方向走去,平常不起眼的声音此时却格外清晰,一下一下敲击着杨空晓的心脏。
女孩已经走到马路中央,却突然转身,向着杨空晓挥手。
午夜以至。
广场上的钟表骤然发出震人心魂的巨响,肃穆庄严,空气似乎都因此凝滞起来,压迫得人无法呼吸。
咚——
血液躁动不已,似乎即将喷涌而出。
咚——
全身被撕裂般的剧痛所覆盖,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咚——
时间在此刻暂停,周围人像是被琥珀封印的昆虫般静止不动,空气,飞鸟,雪花,一切的一切,像是电影特效般凝固。
“怎么……会……这样……?”
世界在此刻产生异变。
万事万物的颜色被逐渐抽离,仿佛有一位贪玩的孩子,不满意自己的画作,在用橡皮修改。
不能这样。
必须做点什么。
然而身体仿佛被镶嵌进了空气中一般,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连思考都变得极为缓慢。
“还是……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难道只能……听天由命了吗……”
就在杨空晓即将放弃的刹那。
所有的颜色消失不见,而女孩的身体逐渐透明,一点一点的化为虚无。
那个贪玩的孩子,终于开始,想要毁掉整幅作品了。
“可恶啊……为什么会先从她开始?”
少女的双腿已经不见了。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是她?”
少女的躯干不见了。
“不行,我必须做点什么,给我动起来啊!!!”
少女只剩下了一个头颅。
就在此刻。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杨空晓终于脱离了桎梏,奔向女孩身侧。
却在碰触到她的一瞬间。
分崩离析。
随即,风动,雪落。
一切都似乎一如往常。
人们在欢声笑语中,相伴而回迎接新的一年。
二
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诡异感觉。
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般在宇宙中翻滚游荡。星河倒转,天地失衡;鱼群于空气中飘游,飞鸟在海洋中翱翔。
不对。
不应该这样。
他面朝天空向湖面落去。身体逐渐被水包围,缓慢且温柔,无法抵挡的睡意从身体深处袭来,感觉从未像现在这样疲乏。
好想就这样一睡不醒。
却在这时看见了她。
属于他们的过去一点一点从脑海中消失,不是遗忘,像是从未存在。
泪水从眼睛里流出,却向着湖面飘去,泛起一圈圈涟漪。
湖面微光闪烁。
她……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小空……记得要成为更好的人——”
……
“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的响亮……”
欢快俏皮的闹铃声从床畔响起,杨空晓有些郁闷的从床上起身,关掉闹钟。“居然是做梦吗……啧,真是符合我一贯风格的梦境,接下来是不是该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找上我,说出‘骚年啊这个世界需要靠你拯救’了?”习惯性的自我吐槽之后,杨空晓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拿起手机。
“一月一号?嘶……果然已经睡糊涂了,昨晚到底是怎么回家的……不行,我要清醒一点!”用力拍了拍脸颊,杨空晓点开了通讯录。没有收到她的短信,让杨空晓有些不安。毕竟,她太了解自己的性格,如果没有收到对方平安到家的信息,自己肯定会抓耳挠腮彻夜难眠的。
可是。
通讯录里并没有这个人。
甚至连通话记录,聊天记录,都不复存在。
失色的世界,定格的人群,这些影像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又看了眼手机。
时间尚早。
午后,大雪初霁。
杨空晓站在屋外,轻轻敲门。
“请问,李钰琂在家吗?”
三
午后,大雪初霁。这时候的阳光总是格外灿烂,却依然难以缓解这座北方小城的干冷气候,空气干燥冷冽,时不时还有微风透身而过,冰寒刺骨。
不过幸好今天是元旦。
人们大多躲在家里慵懒度日,偶有年轻人不畏严寒,却也喜欢在火锅店里酣畅淋漓,三五成群,好不热闹。
杨空晓却不属于上面任何一群人。
当他选择做一名咖啡师的时候,节假日就成为了一种奢望,别人休息的时候自己永远在忙。不过老板通情达理,允许今天晚一点上班。
本来准备约她出去吃饭的。
结果却失去了她全部的联系方式。
是她的恶作剧吗?
“没办法,只能跑一趟了。死丫头,明知道我最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唉,也不知昨晚哪里得罪了她,一会儿进去了,恐怕得好好的陪个不是。”一个人在门口站了半晌,做足心理建设之后,杨空晓才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叩门:“您好。请问,李钰琂在家吗?”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从门中探出身子,纵然岁月在她身上刻下了风霜,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温柔,优雅。从容,恬淡。
“阿姨您好。李钰琂在家吗?我们昨晚可能有了些矛盾,您看,是不是能让我进去和她聊聊?”
妇人轻轻打量着杨空晓,沉吟许久,摇头说道:“抱歉,我们认识吗?”
违和感。
强烈的违和感。
杨空晓的身体无法遏止的颤抖起来,他几乎想到了接下来可能听到的话,却还是抱有一丝期待。
“至于你说的李钰琂……又是谁?”
杨空晓的心脏因为恐惧而剧烈收缩。妇女的话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利刃,剖开自己极力掩饰的一切。
昨天发生的,虚幻又真实的一切。
“您……不要跟我开玩笑了,”他有些焦虑的撑开妇女想要关闭的门,“她是您的女儿啊,您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妇女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神情有些不安。“好好,我相信你,你先把手松开,我帮你叫她……”
他从妇女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安和畏惧,以及淡淡的……怜悯。恍惚间,他想起许多年前,当自己浑身抽搐蜷缩在地上痛苦难耐时,其他人的眼神也是这样,就好像……自己是一个怪物。他缓缓松开扶住大门的手,拼命,拼命的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挤出一丝微笑:“抱歉,我可能找错地方了。”说完便低下头,离开了那栋单元。
……
他的身体和心一同颤抖。呼吸被浓稠到实质的绝望所阻塞,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躯干因此而开始痉挛。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的梦境似乎成为了现实,李钰琂以完全不合逻辑的形式消失在世界上,同时存在的一切痕迹都被抹消,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
从来不曾存在?
杨空晓用力攥紧胸口的衣服,如果真的从来不曾存在,那么自己与她所经历的人生算是什么,虚无的幻想?自己依然是那个卑微的少年,每天团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生气的惨淡度日?
亦或是这些年来经历的一切根本是自己为了逃避现实而建立的想象,现实中自己正被绑在病床上,接受着医生护士的治疗?
浮生若梦,一朝初醒,不觉已数年。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扶着树干想要起身,然而身体已经因为呼吸地太过急促而痉挛僵硬,一个趔趄倒下。
入眼所见,一片猩红。
“喂,你没事吧?!”
“这里有人摔伤了!”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
……
“呼吸性碱中毒。因此造成的四肢痉挛是他受伤的主要原因。”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对着杨制衡说。
“所幸这次磕得不是很严重,输完这瓶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谢谢大夫,麻烦您了。”
杨制衡对着医生道谢。
医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所以,这次你又发什么疯,竟然跑到陌生人家里闹事?”
等到医生离开病房以后,杨制衡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开口问道。
杨空晓靠坐在病床上,不发一语。
杨制衡眉头微皱,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杨空晓打断。
“这里是医院。”
他说,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感情起伏。
“就算要吵架,也不要在这里吵。”
……
深沉的夜色中,父子二人走在马路上,皆沉默不语。
“我之前一直认为,你大了,我能够省心一点。”许久之后,杨至衡率先开口。
“让你不省心还真是抱歉啊。”杨空晓自嘲地笑了笑,“所以,干嘛要来管我?像以前一样,任由我自生自灭不就好了,杨先生。”
“杨空晓,我是你的父亲!”男人的儒雅风度在自己儿子面前却无法保持,低声轻喝:“如果我不管你,还有谁能管你?!凭你臆想的对象吗?”
“她不是我臆想出来的!她绝对真实存在,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只是失踪了而已……”想到这里,杨空晓的目光下垂,心里从未这样难过,语气也随之哽咽起来:“你不懂……她对于我的意义……如果她不存在……那我又算什么?一个名为杨空晓的人偶罢了。你不会懂,你这个抛妻弃子的人又怎么会懂!”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响亮到周围的街道都仿佛寂静下来。
“你给我清醒一点!”被戳到痛处的杨至衡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涵养,像个咆哮的怪兽。杨空晓额头上的伤口因此而崩裂,血液浸透了纱布,滴落在雪地上。
他就那样倔强地站在雪地上,眼神冷硬却又带着一丝惊惶,单薄的身影看上去那么孤独,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看着比自己矮了几分的儿子,倔强的眼神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本该年轻青春而充满活力的年纪,却透露着日暮西山般的死气,身体也较同龄人孱弱许多,二十岁的大小伙子还不如自己高。
杨至衡的心渐渐软化。“小空,我知道,我有愧于你。”杨至衡恢复平静,语气也不再充斥着怒火:“可是,抛开过去不谈,我们终究是父子,有切不断的血缘关系。你现在这样,我真的非常担心。你的病情还不稳定,我希望……”“谢谢您的关心,杨先生。”杨空晓抹掉嘴巴上的血迹,讥笑道:“不过您的关心,我可承受不起。鄙人身衰体弱,您的这样回回见血,我怕是没几年活头。您还是回家好好‘关心’尊夫人吧。人家年富力强的,说不定——”
“够了!”杨至衡压下升腾而起的怒火,无奈地说:“总之,我会联系一家更好的医院的。当然,这次不会强迫你。你好好想想,考虑清楚了给我打电话。”
身边突然想起刺耳的喇叭声。一个女人开着一辆SUV来到了他们身旁的马路上,艳丽的面孔上透露出一丝不耐。
“哟,杨先生和夫人真是恩爱呀,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就迫不及待的来接您了。”杨空晓语带嘲讽。杨至衡没有理会他,转身打开车门,犹豫了一下,转身向杨空晓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要不要上来送你一程?”“虚伪的客套就免了吧。”杨空晓摊了摊手,“你觉得,她会想要和我处于同一空间吗?赶紧上车吧,今天可是新年的第一天,不正是你们阖家欢乐的好时候吗?”
微笑着目送杨至衡离开,杨空晓仿佛一下失去了力量,瘫坐在地面上。
“好久没和那男人见面了……嘶,手还是这么重。”他将头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望向夜空。
“钰琂,你究竟在哪里啊。”
“你不存在的世界,每一秒都是这么难熬。”
夜里的空气,因为昨天的降雪而变得更加阴冷。废弃的公园内,月影斑驳,地上的落雪因罕有人至而十分松软,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里啊。”杨空晓抚摸着身旁枯死的树干自语道。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里啊。”抚摸着身边枯死的树干,杨空晓自语道。指尖传来的触感十分粗砺,生命的流逝使得本就清晰的纹理更加明显。一寸一寸,像是镌刻在记忆力的景象,记录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那历历在目的,属于李钰琂的一切。
“目前发生的情况已经不能用常理思考了。”杨空晓找地方坐了下来,冷冽的空气是自己的头脑格外清晰;“不能寻求执法机关的帮助,否则他们还会像今天一样认为自己是精神病人……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用手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杨空晓不禁露出苦笑:“还真是让人头疼,事情既然已经超出常理,那么就要跳脱出常理来思考,她的失踪不像突然发生,在此之前,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那就证明之前已经发生了一些事情将她牵涉其中,而自己毫无察觉……”
“呦,还不错嘛骚年,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空晓被吓了一跳,身体失了重心,从凳子上仰面倒下。
“啧啧啧,这么容易被吓到,你很缺乏安全感吗?”刚才的声音再度传来,不过这一次多了些戏谑。
杨空晓狼狈的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渍,抬起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是一个倒悬的人影。
他就那样脚朝天头朝地的悬浮于距地面2米左右的距离,重力在他身上毫无作用,衣服和披肩都平整的与身体贴服,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垂向地面。
“喂喂喂,干嘛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是被我的盛世美颜惊艳到了?欸,真是没见过世面,好吧,就让你多看一会儿。”那人说完便灵巧的翻了个身,以跳水冠军般的华丽动作轻盈落地,没有溅起一片雪花。
杨空晓目瞪口呆。
眼前的少年的确生了副好皮囊,鼻梁挺翘鼻头秀气,眼睛清透纯粹,眼角微微下垂,嘴唇纤薄光润,笑起来的弧度更是格外动人,绚烂明媚,仿佛连凛冬的寒冰也能被融化。
可是他的衣装风格就比较一言难尽了。
委婉一点讲叫浮夸,用杨空晓的话来说就是骚气爆棚。衣服鞋子裤子都充斥着满满的设计感,加上那花里胡哨的披风和一头扎眼的银色短发,就好像到了某个大牌的秋冬秀场。
杨空晓有些抓狂。
本来以为最近发生的事已经十分离奇,却没想到还能遇见更诡异的事。
这算什么,遇到鬼魂了吗?可是话本里不都是胸大腿长的美艳女鬼,眼前这玩意儿算是怎么回事儿?
“呃,这位……嗯……小朋友?”杨空晓迟疑了片刻,试探性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什么冤屈,这天寒地冻的,是不是在下面衣服不够了?你瞧瞧这穿的,真是……欸。可怜见的,哥哥我还有些事要办,等我办完以后一定给你多烧些寒衣……”
少年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你是谁哥哥!没大没小,知道我今年多少岁吗?!无礼,真是无礼,居然把我跟那些失去自我的灵魂相提并论!”少年怒不可遏,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扶额道:“李钰琂啊李钰琂,你还真是命苦,为什么能记得你的偏偏是这么个靠不住的小子啊……”
杨空晓的心微微一颤。
他……刚才提到了钰琂。
“等一下,你刚才……”
“是的没错,我说得就是李钰琂,你唯一的挚友,这不是你的幻想,她的确真是存在。”少年打断了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虽然还不知道你的记忆为什么没有被修正,但现在顾不上这些,我们必须……”
“你究竟是谁,她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还失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杨空晓焦急地问道。
“你冷静一点。”少年抬起手,食指在杨空晓的额头轻轻一点。寒冷沁凉的感觉瞬间从眉心扩散,焦躁的的思绪瞬间平复。“要理解来龙去脉,你必须先知道一些事情,不过现在的时间有限,情况又很不乐观……”看到了杨空晓欲言又止的神态,少年重重地叹气道:“这么说吧,李钰琂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准确来说,她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杨空晓抱头蹲下,吃惊地呆望着地面,难以置信。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所以要从头讲起啊。”少年在杨空晓身边蹲下对他说。
“你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不同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