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耶剑身薄如蝉翼,周身浅蓝色的烟雾缭绕,却是摄人的寒冰之气,如冰霜中游弋的天龙,即便远在三尺之外,都能感受到它散发的寒气,凑得近了久了,把人活活冻死也不是没有过。
前世夜浔凭借一把矫耶剑打遍九重天,除了流殃,从未吃过谁的亏。
而流殃因着大气运,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把剑,名曰:斩日。
此剑通体漆黑,满身煞气,那黑色不是纯粹的黑,透着刺人的血光,看着就像是浴血久了,血迹干涸凝固呈现的黑色,令人望而生畏。
但即便用着这样一把剑,因着流殃人生了一张漂亮脸皮,他又最穿爱白衣,更显得他光风霁月,虽然后来不知为何又改换了和她一样的红衣,但他一向最会装,他清风朗月般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于是九重天流传了一句诗: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碜龙翔。
说的就是傲月公子与矫龙公子。
此外还有战隐天的遗光公子泠尘,墨云天的殷水公子花弄影。
他们四人并称四大公子,作为其中唯一的女性,夜浔感到十分骄傲。
到现在重来一次,这些荣誉还在尘封,想再回到从前的状态,她可不能再懒散了。
去苍茫大陆,为流殃,也是为自己。
夜浔出了迷妄幻境,又调头去了夜迟殿在的那个峡谷。
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夜浔看着周围的参天巨树,熟悉又陌生。
灵力和神识不能使用,夜浔仍然只能一步一步走着,去寻找火树银花。
上一次根本没有路线,夜浔和流殃就是漫无目的随便走走,谁知道刚巧就碰到了。
这次她只身一人,没有那逆天的气运,也只是在林子里瞎转。
纵使找不到,时间也依然流逝着,日月交替,不知不觉过去四天了。
夜浔盘算着要不回去把流殃带过来,或者先不去看他了,因为契约显示对方很好,并没有危险。
到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被夜浔掐断了,夜迟殿出事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虽然他们是本命契约,但他是灵器,主人死了,最多品阶受点影响,不可能再多。
而她呢?
转头就忘了为她出生入死的伙伴,和前世的宿敌相处甚欢。
她根本就不配夜迟殿这么做。
夜浔站在原地,靠着背后的青树慢慢坐了下来,长呼一口气。
在她注意不到的时候,林子里蒙上了一层雾气,不知哪里来的花香醉人心神。
夜浔的眼睛变得空洞而无神。
“不要!流火你回来!你回来啊……”
那天她重伤倒地,喊着不要,脸上血迹斑斑,看不出原来娇俏的模样。
可是面前挺拔的身影仿佛没听到一般,还是一直向前走,冒着枪林弹雨,为她开辟出一条用尸体堆积出来的路。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躲避,只能一个劲的往前头,他害怕回头看到她的眼泪,他害怕自己一躲,身后的人就受了更重的伤。
她被他藏到阴影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中了一枪又一枪,仿佛是在血中沐浴,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的颜色,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但他走过的地方,却是一道刺人眼球的血路。
她一直没有眨眼。
他的身影摇摇欲坠,最后一颗子弹用完,只能用身体硬抗。
倒下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那个男人艰难的转头,眼中满是醉人的温柔,他无声的说:“浔浔……”
流火死了。
而她的右手和双腿被废,腰侧中了三枪,还有一枪紧挨心脏,全身上下只有左手和头还是好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的身体动不了,就用左手一点一点往前爬,她爬过得地方和流火的脚步一样,是血路。
她像条虫子一样爬到流火身边,拿着匕首,亲手割开皮肉,取出身体内的子弹。
早就感觉不到痛了,身体早已麻木,只剩下一个火热的心,现在心也没有了。
流火带走了她的心,也带走了她生活的希望,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罢了,驱使她的,是恨。
夜浔活了29年,从来没有恨过,她坦然接受命运带给她的一切。
但是现在,她恨了,所有人。
她火化了流火,把骨灰撒在海里,里面混着108颗子弹。
简直不敢想象,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挡这108颗子弹,他会有多痛。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913,也没有流火。
除了她的记忆,世界上没有留下他一丝一毫的痕迹。
仇恨令人强大,她已成废人,想要报仇千难万难。
她收养了一个孤儿,名字叫做云鹤川。
二十年后,当初的那群人痛哭流涕跪在她面前,请求原谅。
呵,怎么可能原谅,流火受过的伤,她要让他们都尝一遍!
她亲手了结了他们,一个接一个,就像他们伤害流火那样。
大仇得报,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下,她闭上眼睛,再也没醒来。
最后一个画面是云鹤川惊恐的脸。
她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可是……没机会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夜浔眼前上演一遍又一遍,她蓦的瞪大眼睛,里面布满血丝。
她抱着头,挣扎着想逃离。
夜浔知道,这是她的心魔。
永远不可能除去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