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孔斯年梳妆完,一行人便出发了。孔府的旁门就对着永兴河开,离百闻楼近的很。樊蓁觉得自己的屁股还没在马车上坐稳,就该下车了。
百闻楼的小二见了孔斯年连连哈腰鞠躬,看来孔斯年是常常来这儿,与百闻楼的人熟络的很。小二把几人引去了二楼的雅座,连忙去端了些点心说是送的,让两人稍等片刻,他去请伺候茶的姑娘来。
很快伺候茶的姑娘就端着器具上来了,各种各样的茶器铺满了一桌子。那姑娘娴熟的冲着茶,只见水刚落进盖碗里,茶香就扑鼻地喷洒出来。那姑娘冲毕了茶后给樊蓁和孔斯年一人斟了一杯。
樊蓁轻轻端起茶杯闻了闻。香!真是香!再看茶色,晶莹剔透。她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散开,香浓顺滑,很是好喝。
樊蓁抬头看向孔斯年,只见孔斯年用袖子半遮着脸,小口抿茶。
哎,不愧是京城贵女,她确实比不了。樊蓁心里想。
“这茶真好喝。”樊蓁对着孔斯年说。
孔斯年慢慢放下茶杯道:“那可不是怎么地。”她又看向冲茶的姑娘问,“我平时来喝这茶都要配杏仁酥吃,怎么还没见小二给我端来?”
那姑娘听了答:“今日方家小姐也在这儿,请了好些小姐们品茶,今早做好的糕点全端去方小姐那儿了。后来才知道孔小姐今日也来,方才小二忙去厨房命厨房的麽麽立马给姑娘现打杏仁做,姑娘可能得等些时候。”
“哦?哪个方家小姐?”孔斯年问。
“方家雅渝。”那姑娘答。
只见孔斯年听到这个名字一撇嘴,满脸都是不屑。
“怎么了?”樊蓁问。
“我最讨厌那个方雅渝,平日嚣张跋扈,在长辈面前又惺惺作态,实在是恶心的不行。前些年她硬要来我们家办的私塾里蹭书,来了后又不好好读书,整日缠着二哥哥,二哥哥不理会她她就去缠着四哥哥。明明哪边都不讨好,偏偏还在京城里乱说是认了我哥哥们做哥哥的,还时常跑来家里缠着母亲。母亲也不喜欢她得很。只是碍于方大人的面子,我们家也不好说破。”孔斯年越说越是满脸嫌弃,甚至举起手在面前挥了挥,好像要赶走什么苍蝇虫子一般。
“她对你怎么样?”樊蓁又问。
“假心假意的,在母亲和哥哥面前对我很好。其余时候不怎么交集,但是我感觉得出来她讨厌我讨厌的要紧。”孔斯年答。
“那我们不理她就好了。”樊蓁说。
“可不是你不招惹麻烦就不会有麻烦的。”孔斯年说,“你还没见识过什么是泼皮无赖。”
话音未落,就看见有人过来传话。说方家小姐知道了孔斯年也在这儿喝茶,想请孔斯年过去一起聚聚。
“别了别了,你去回我这儿有客人,就不去那边见她了。改天再说吧。”孔斯年摆摆手道。
小二应了回去回话。不一会儿之间一群姑娘呜呜泱泱叽叽喳喳的朝这边过来了。
“麻烦来了。”孔斯年叹了口气。
“斯年姐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方雅渝甜腻腻的声音让樊蓁打了个寒颤。
“方姑娘。”孔斯年应声轻轻回应。
方雅渝绕过屏风走来,身后还跟着一群莺莺燕燕,她正想讲话,却一眼睹见了樊蓁,甜腻的音调活生生的噎在了嘴里。
樊蓁生的很美,气质又与众不用,从小习武的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英气,在京城中更是明显。京城里的贵女都是养在闺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慵懒奢靡之气处处都是。孔斯年没有姐妹,受四个哥哥影响与她们相比已是好的很多,但樊蓁这样气势逼人的女子甚是少见,所以正面迎来时特别扎眼。
昨日在船上樊蓁一直用团扇遮着面容,也不往别人跟前凑,所以不是特别惹眼。今日与方雅渝硬生生的打了个照面,她抬眼时眼中的厉色着实吓了方雅渝一跳。
方雅渝愣了许久,身后的其他小姐们见到樊蓁也是一愣。樊蓁与孔斯年只是低头喝这茶,也不搭话,气氛就这么僵着。
方雅渝回过神来,脱口而出:“这是哪家姑娘?”
“这位是蓁姑娘。”孔斯年回答到。
“谁家的蓁姑娘?姓什么?”方雅渝追问。
孔斯年很是不想理会她,只是此地这么多人在,百闻楼又素来是京里人们最喜欢说人家茶余饭后的闲话,她只能对她客客气气的,万事都得做的礼数周全些。
“是我哥哥在外的好友家的姑娘。”孔斯年答。
“什么好友?”方雅渝突然想起昨日诗会上见到的那个与孔悦榕同行的女子,当时孔悦榕介绍她时称她是“兄友家妹”。
“你是昨天晚上和悦榕哥哥走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方雅渝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善。她话一出口,后面那群同她前来前来的姑娘们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半掩着面与身旁的姑娘对着樊蓁指指点点起来。
“是我。”樊蓁收回眼色,不去看她。喝了一口茶,缓声说道。
“你是外头哪家的姑娘?”方雅渝知道她不是京城里的门户了,但是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小姐,万一哪个先祖的后人,那就也是皇亲贵胄了。
“樊家的。”樊蓁说到。
“樊家?”方雅渝思前想后了一会儿,想不出有什么姓樊的大户。于是断定樊蓁是孔家公子在外结交的乡下朋友的妹妹,樊家是一家人来京城投靠孔家的。“我可没听过什么小破樊家,”知道樊蓁不是什么豪门贵女,方雅渝的气势瞬间提了上来,昂着脑袋,眼里净是骄傲的深情,“我看你是外面那些穷乡僻壤的小门小户,也不知道你哥哥哪里有幸攀上了孔家哥哥们,来京城投靠孔家的吧。”
其他那些小姐们听她这么一说,都掩着嘴斜着眼睛看着樊蓁。原来是来京城里攀亲的?看她穿的用的都是不错的,难道那些都是孔斯年穿剩的旧衣给她的?那可真是寒酸。
樊蓁低头喝茶不吭声。
樊家都没听说过,真是没见识。樊蓁心里想。
见樊蓁不吭气,方雅渝以为她定是说中了樊蓁的要害,更加嚣张起来:“我告诉说,你别想着住进了孔家就是京城人,也别以为跟孔家哥哥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你就能攀高枝。我从小和孔家哥哥在一个私塾读书的,孔家哥哥认了我做妹妹,我才是这京城里与孔家哥哥最疼爱的妹妹。”
“那我呢?”孔斯年听她这么说,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只得连忙吞了就茶,把胸口那股笑气硬生生压了下去。
方雅渝这才想起来孔斯年还在这儿,她平时就不怎么看得上孔斯年。要不是看在孔家其他人的面子上她才不会理她。她觉得孔斯年是这京城里的毛猴子,整日蹦蹦跳跳的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可谁让她的哥哥们那么优秀,她为了讨孔家哥哥的欢心,只能忍着对她的不屑对她好些,不然她才不稀的跟这样没家教的小畜生讲一句话。
“斯年姐姐说笑了,斯年姐姐可是孔家的小姐呢。”方雅渝仿佛没听懂一般,答非所问。意思就是,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孔家的女儿孔家哥哥才对你好。
樊蓁突然觉得好笑,世间原来真有这样愚蠢又自大的人。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围着她转,别人讽刺她她就以为别人是嫉妒她。
孔斯年也笑了,孔家没一个人待见她,她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儿。
“我的哥哥确实疼爱你,你日日往我家跑,我家门槛都要被你踏破了,却连我哥哥的面都见不到。只怕是我哥哥太心疼你,怕见一面少一面,不敢见你了。”
“噗嗤”周围的人都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连冲茶的姑娘也掩嘴笑了起来。
方雅渝听了面色骤变,气急败坏的叫到:“好你个小贱人,你什么身份,竟然还敢看我的笑话。”方雅渝虽然看不上孔斯年,可也不敢真去招惹她。但这些店里的贱民,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着伸手使劲推了那个冲茶姑娘一下。
那姑娘也没想到方雅渝突然就这么推了过来,一下就被推倒在了地下。倒下的时候撞到了面前冲茶的桌子,打翻了刚冲上的茶水。茶水还烫得很,一下浇在了那姑娘的手上。
“嘶!”那冲茶姑娘疼的喊出了声来,被烫的通红的皮肤在白皙的手上格外地显眼
樊蓁和孔斯年一见事情不对立刻起身,樊蓁率先冲过去扶住那位姑娘。孔斯年赶紧招呼小二过来打盆冷水给姑娘泡泡手。
“你怎么回事?就你这样还大家闺秀呢,还不如街边卖草鞋的村妇,简直是个泼妇。”樊蓁见那姑娘被烫的不轻,火一下就窜了上来。
方雅渝哪里被人说过这样的狠话,一下子就被气的失去了理智。气的大喊起来:“你个小贱民,你竟然敢这么说我,你个贱蹄子看来不知道我是谁,你不是心疼那个贱民被烫了吗?那你陪她一起烫着吧,我看你来不来得及再心疼她。”说着突然伸手就要去拿炉子上正烧着的热水就往樊蓁身上浇。
樊蓁学了十几年的功夫,面对方雅渝这样走路都走不稳的女子难道还制服不了她?
樊蓁一见方雅渝手往炉子边伸就反应了过来,方雅渝刚拿到炉子樊蓁就猛地一挥袖子,把炉子打翻在地上。
炉子落地“嗙”的一声就炸开了,里面的热水溅了出来。樊蓁一抬袖子赶忙遮住了自己和身后的孔斯年和冲茶姑娘,但是露在外面的手还是被溅到了几滴滚水。
樊蓁功夫很好,她打炉子时就看准了一块儿周围没什么人的空地,虽然炉子摔得狠,水溅的远,但也只是溅到了其他姑娘的裙摆上,没人被伤着。但樊蓁等人蹲在地上,可就没那么幸运。
嘶,好烫!樊蓁在心里轻轻抽了一下。
“啊!”只听方雅渝大叫一声,然后就呜呜的哭了起来,“你…你,你想打我?你个小贱人想打我?来人啊!来人啊!把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
周围的茶客见状都聚了过来,开始对着她们一帮人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突然一道男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