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之中,红衣睡得依旧很香甜。
天亮,她睁开了眼,却没有立刻起来,她朝着旁边嗅了嗅。被窝很大,躺得下两个人,她睡在里边,另一边,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果然,哥哥还是可以找得到我。”她暗想。
昨夜里,青离回来过,躺下过,然后又出去了。这样的日子,已经成了他们生活习惯的一部分。
她顶着乱糟糟的长发,起了床。她坐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头发,皱起了眉头。
“怎么今天会这么杂乱?”
她拿起一把梳子,临窗梳头。她的手已经十分娴熟,不再需要眼睛的协助,这得益于小时候有人教导她的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梳头。
无论是在家里,被爹爹磨炼,还是出来东奔西走,她都没有忘记这句话。
她看着窗外的光景,故意让梳子卡在头发上,双手托着腮,观赏着自己家的院子。一天的时间很长,她还有许多时间慢慢地去梳头。
她向来有吃早饭的好习惯,可是早饭的时间,得由她自己来定。她不要看到别人什么时候吃早饭,她就得跟着什么时候吃。一天的时间很长,她还有许多时间慢慢地去煮早饭。
她就这样临着窗,什么也不着急。
待她吃过早饭,已是正午。她提着水壶,去给门外的几束红花浇水。
那几束红花,是她昨日来之时,碰巧看到的。它们孤独地,生长在她家的墙角外,那里光秃秃一片,似乎它们是无意间,落了种子在那儿。
既然生在了她的墙角外,那便是她家的花儿了。
她弯着腰,给它们淋上细细的水流。花瓣上承着水珠,闪耀着七彩的光。
她蹲下来细细观详,心里觉得天底下的花,还是红花儿最好看。
“哟哟哟,小姑娘在墙角干什么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阴阳怪气地,仿佛说话的人,对这个世界很是看不惯。
红衣站起身来,转过去看,看到一张从厚厚的胭脂水粉中抠出个五官的大脸盘,半个皱巴巴的胸脯裸露在衣服外面,非要让人看个清楚不可。
“哟哟哟,原来是在浇花儿,不愧是小姑娘,闲情逸致都这么高雅。快看,快看,这小脸蛋比小花儿还好看呢。”这个皱巴巴的老女人捂着嘴,轻轻地笑着,尽显大家闺秀都被吓死之风采。
红衣第一次觉得,奉承人的话可以让人这么恶心。她说道:“漂亮的小花,自然惹人怜爱,且不说我来浇花,若是此时有一个爱花如命的人路过,说不准那个人会将这几朵花移到他家里去,好加照看。如果有一朵花瓣起伏不平,花蕊里边长着獠牙的食人花,多爱花之人,都只怕要远远躲开,就怕近了这些花,惹上一身倒霉。”
“哟哟哟,脸蛋这么好看,说的话怎如此刻薄呀?”那女人又笑了几声,也不恼,她慢悠悠地走向红衣,扭着腰,像垒起来的大水桶左摇右晃。她说:“小姑娘,这么好看的脸蛋,你知道在这城里面,值多少银子吗?那些白花花、金灿灿的银两,你用上十世,也用不完啊。”
红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女人大喜,以为她被说动了。她紧走两步,挨上去说:“你这个小脸蛋,现在不用,以后可就要后悔了。”
红衣侧着脸点点头,回过头来正视她说:“你是老鸨!”
那女人微微地点点头,尽显优雅全无令人胆颤之态。
红衣说:“那你听好了,你再出现在我面前……”她正说着,突然一脚踢出,正中那女人肉乎乎的小腹,将她踢出三丈开外。那女人落地之时,仿佛全身的肉都要摊在地上了。
“那我就不会再留你性命了。”红衣说完,用手中的水壶指着她,然后再指到一边去。她看着一旁的小花,只有美的景色能让她心情愉悦一些。
那女人看得懂红衣的手势,是叫自己滚。她虽然脾气很差,平日里更是满嘴挂着粗俗之话,但是这一切在红衣面前她都使用不出来,她此刻胆小得像一个缩头老乌龟,嘴巴笨拙得和哑巴有得一比,她逃得十分狼狈,完全忘记了平日里是如何保持“优雅”。她脸上的粉被汗水一冲,成了戏剧里面的大脸谱。
“小花,我明日再来给你浇水。”红衣摆了摆手,端着水壶走了回家。
这一天,她恶心得吃不下中午饭,虽然已经夕阳西下。她心想:反正一日有三餐,天天吃那么多,偶尔少吃一餐,也没有问题。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可最终她还是去烧饭了,因为她觉得,她的好哥哥也许会回来,也许会很饿。
夜已深了,她还在烧着她的午饭。火烧着柴噼啪响。
突然间,院子里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
她没在意。
接着是第二道。
第三道,第四道……
她开始注意起来,抬起头看向院子。
声音还在陆续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