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我一遍遍回忆韩雨烟最后说的那句话的含义。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她想知道的,她不想知道的,我说了的,我没有说的……联想着之前在渝州,韩雨烟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她想让我把对她的好都告诉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跟她之间,就只差一句告白。
她没有任何拒绝我以后晚上在她房顶看月亮的表示,是不是就是代表,她希望我去。
想着想着,我变得兴奋了起来。这几天便是牡丹花开的日子,明国公府每年这个时节都会举行牡丹宴,一堆自封为文人雅士、才子佳人的人,在一起饮酒赏花,吟诗作赋的。我本十分喜爱牡丹,却不喜欢这种场合,往年很少参加这种宴会。只是今年……我决定明天一早便让沈希和给我弄张请柬来。
胡思乱想着,终于睡了过去。
天一亮,我便醒来,让无雨去明国公府,我则回了别苑。
“庄先生呢?”下了马车,我问道。
“回殿下,在竹林。”
来到竹林,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见到的,老学究哪里还有半分庄重的样子,一人一熊在竹林里摸爬滚打,玩得好不乐乎。
我停下脚步,准备欣赏一下这百世难见的罕见场景,只是却低估了熊的敏锐度,滚滚张着两只大爪子向我扑来,我顺势倒在地上,滚滚用她那圆滚滚的大脑袋蹭我的脸,我只觉得被她的毛弄得鼻子痒痒的,伸手挡在脸前,笑道:“好了好了,滚滚,别闹了。”
老学究站在一旁,哈哈大笑,半晌,却忽然一本脸:“堂堂郡王,躺在地上打滚,成何体统。”这老头子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终于挪开滚滚,从地上爬起来,对他一揖身,道:“学生见过先生。”
“哼,殿下还能想起老夫来,真是不容易。”庄先生一本正经地教训道,说罢转身向院内走去。
“先生!”我几步追上,“学生刚刚回京……有事耽搁,这几天才没来得及来见先生。”
“我看殿下不是有事耽搁没来得及见老夫,而是有事相求才想起来见老夫。”庄先生哼道。“殿下要见的人,正在来的路上。”
“学生就知道,有先生在,没有搞不定的事情。”我笑道。
“少给老夫戴高帽子。”
我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素菜,菜做好,该等的人也便来了。
我亲自将菜布好,又亲自在一旁侍候分菜,做得毕恭毕敬,庄先生才终于满意,道:“行了,殿下也坐下,一起用膳吧。”
“哈哈!世人皆言永安郡王乃膏粱子,却不曾想对庄先生如此毕恭毕敬,先生真是名师典范,调教有方啊!”那个道士打扮的人笑道。
“老道士可莫要让这小子骗了,他这是有求于老夫,否则,怕是连老夫是谁都记不起来。”
哎,先生这话说的,您就是化成灰,我也不能忘了您啊。
“若是学生日日凑在您跟前,您恐会烦了学生,学生也是为了能让先生每天保持好心情,鞠躬尽瘁,呕沥心血。”
“老夫倒要谢谢殿下?”
“不敢,这是学生应该做的。”我一本正经地答道。
“哈哈,小友真乃性情中人,庄先生,你这学生收得,倒是甚合贫道心意。”
“既然元一道长喜欢,老夫便把这不肖徒送与道长了,也省得天天生气,折了老夫的寿。”
“若是真是如此,庄先生怕是舍不得了。”元一道长笑道。说罢夹了一口菜放嘴里,“嗯,府上厨子手艺当真不错。”
“哼,这不肖徒恐怕也就这一点值得称道了。”哎,老头子在此事上倒不说堂堂郡王,却沾这庖厨之事,成何体统了。
“哦?这些菜是小友做的?”元一道长奇道。
“道长为了小子之事,不辞奔波,远道而来,几个小菜,是小子一点心意。另外,庄先生念小子念得甚是辛苦,也当犒劳一下先生了。”我笑道。
“哎,原来老夫只是顺道犒劳一下……”
庄先生今日是铁定心思要找茬了,我心里叹道。“先生喜欢学生的手艺,是学生的荣幸,日后什么时候先生若是想吃了,学生自然都是随传随到的。”
“不知小友找贫道前来,所谓何事?”元一道长急忙岔开话道。
“小子听闻元一道长精通祝由之术,不知其中可有什么方法,抹去一个人的记忆?”
“有是有,但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而且就算有效,也并不能保证日后这个人不会再想起。”
“哦?愿闻其详……”
“小友可相信,世上有鬼神?”
“不信。”
“那何以想到,祝由之术?”
“小子不才,略通岐黄。只是以小子现有的医术,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做到这一点。那日忽然想起,自古巫医不分家,现有的医术,在很久以前不过是祝由术的一个分支,于是便想碰碰运气。”
元一道长听到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继续问道:“不知小友可知,一个人,如何才会失去记忆。”
“据小子所知,一个人如果曾经头部受过创伤,有可能会失去记忆。但是并不能保证,头部受过伤的人,一定会失去记忆;也不能保证,这个人会不会因此出现一些别的症状,比如,失明、瘫痪、无法言语等。”我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另外,小子曾听闻,若是一个人曾经受过很大的刺激,也有可能会失去记忆。但是,失去的有可能是全部的记忆,也有可能是自己最不想记起的记忆。”
“如此,贫道的方法便不难理解了。诚如小友所言,失忆,有可能是因为病者因为受伤无法记起,也有可能是病者没有受伤,但却忘记。”元一道长说道,“让一个正常人失去记忆,也可以用这两种方法,只是第一种,无法控制,于是,便只剩一种了,那便是让这个人忘记。只是,失忆的病者是被动忘记,而贫道的方法,则是让他主动忘记。所以,这不是一种仙术,也跟鬼神毫无关系。”
“该如何做?”我问道。
“贫道以符咒化水让那人服下,再配以针灸之术,待那人将睡未睡之时,告诉他,他应该忘记,或者也可以告诉他,他应该记得什么。”
我想了想,说道:“小子曾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书生,不小心掉入一个捕猎的陷阱中,摔断了腿。他等了很久都没等来有人救他,于是他想,他必须自己爬出去,不然就会死在这儿。等他终于费尽力气将要爬出时,猎人来了,问他怎么会在陷阱里,书生就把发生了什么告诉了猎人,猎人奇怪地问,‘你不是腿断了吗,怎么上来的?’书生听后心里一惊,只觉得脚下一空,便又掉了下去。”
元一道长看着我,满意地点点头,“小友所言,正是此术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