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沈希和一样,张勿与我相识于幼时。
那时,我刚刚去国子监读书。年岁尚小,不能理解书中更深层的意思,这些东西母妃都曾教过我,便觉得自己已经会了,哪里用抄这么多遍。
我到那的第二天,便由于没有完成先生头一日留下的功课而被罚站一个时辰。
我自小金尊玉贵又颇得长辈喜爱,更何况还有事事都顺着我的祖父跟曾祖母,哪曾受过别人如此管束,自然也不肯依先生的话去站着,于是便径自回了王府。
那天,我不仅被母妃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还被罚在院中站了三个时辰。
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觉受到了无限委屈。
沈希和充分发挥了他狐朋狗友的本质,替我搞来了传说中专治百般不爽的泻药。
只是我俩的计划却最终破产了……因为一个人——张勿,他是当时的盐铁使张孠的长子,比我大三岁,比沈希和大一岁。
我端着茶水一脸实心诚意地跟先生道歉……这杯水却在先生下肚前,被张勿打翻了。
下学后,他找到我,“我知道你往水里加了什么,如果下次再这样,我便去告诉先生。”
于是仇恨便被转移了……
于是沈希和拉着我跟他狠狠打了一架……
于是那天,我们三个都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却因此,成为了彼此一生的挚友。
我正陪张勿在院子里闲逛。
三年前他被派到沿江几地替文德帝筹集粮饷。那时的张公子少年意气,在文德帝面前立下军令状,答应三年三百万两白银。若成,便许他户部侍郎之职,若不成,则从此远离庙堂,永不录用。
如今期满归来,以张不要的才干,定当在朝堂大放异彩。
“皇爷爷给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我问道。
若是还差些,虽然我拿不出三百万两这么多,但是这些年赏赐不断,把能卖的卖了,不能卖的先当了,二三十万两还是能拿出来的。
“差不多,相差五十万两。”张勿道。
五十万啊,在想办法借二十万?虽然不太好凑,也不是不可能。沈希和这小子,多了拿不出,五六万总是没问题的吧,以后再想办法还给他。还有……
“你在想什么?”见我一直在那发呆,张勿问道。
“呃……不要啊,剩下五十万,我帮你。”
张勿看着我一脸认真地样子,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区区五十万,也能难倒我张勿?”
“那你……”
“我是说,我三年总共筹集了三百五十万,陛下要求的,比我差五十万。”
“……”
惊才艳艳张公子,却话都说不清楚?我相信,他一定是故意的。
不过,我倒是该去研究一下做些赚钱的营生了,最近,总是频频觉得钱不够用。我暗自想着。
“永安郡王。”忽然听到有人唤我,侧头,却看到南宫月离向此处走来。
“漓月公主。”待她走近,我冲她揖了一礼,她也冲我福了福身。
“漓月第一次来这个园子,只觉这里当真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嗯……漓月听说殿下与这园子的主人是至交好友,定是对这里十分熟悉,可否带着漓月四处逛逛。”
呃……孤男寡女,还大庭广众,这合适吗?
我眼神扫向别处,正待找理由拒绝。却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将酒樽重重摔在地上,似乎在和对面那人争吵着什么。
那不是……
“殿下?”
我回过神,冲着南宫月离微微一笑,道:“小王并不常来,对这里也不甚熟悉。”
南宫月离脸色一变,瞬间有些羞怒。
“本王对这里也不甚熟悉,不知可否有幸,陪公主殿下一起熟悉熟悉。”九殿下忽然从一侧出现,笑道。
“不必,漓月乏了,不想逛了。”南宫月离说完,转身而去。
“是不是只要是本王的女人,永安就要插上一手。”九殿下一手扯住我的衣襟,冲着我低声怒道。
我哼笑一声,眯了眯眼睛,“九王叔何出此言?”
你的女人?在你心里可有把她当作过你的女人?
“哼!”九殿下不在理我,甩袖而去。
“刚刚那女子,便是楚国来的和亲公主?”张勿问道。
“嗯。”我点点头,却不太再想说话。
“看来这段时间哥哥不在,十年少的桃花树却开得不错?”哎,我就知道这货跟着沈希和,学不来好。
很快,宴会便正式开始。
挨着池塘,有一个长长的廊亭,沈希和招呼着大家男女一边一排分坐在廊亭两侧。
众人在一起饮酒、吟诗,赞美着牡丹的倾国倾城,惋惜着暮春的即将逝去,抒发着对未来并不怎么真挚但却美好的憧憬。
或有几个闺秀,毛遂自荐者有之,充当伯乐者有之。抚一曲妙音,舞一场霓裳。
我静静坐在那儿,饮着美酒,尝着几味小点,欣赏着这些自诩风流的文人墨客在这里各显风骚;欣赏着这些平时看起来或美艳、或高冷的女子,为了引起某一个、或者某几个人的注意,在这儿尽显出无限风情。
“我们在一起这样坐着也甚是无聊,不如玩个游戏如何?”
“哦?不知公主有何提议?”九殿下想都不会想,便附和起南宫月离来。
“嗯……自古便有飞花令,今日我们即是来赏花,不妨便也玩一玩?”
“不知公主殿下想如何玩?”
“嗯……若是尽抄古人,却也无趣,不如……”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眼神似乎无意识地瞥了我一眼。
“我们一人抚琴,其他人则以琴声为令,去对诗。以花为题,每句诗都得带一个‘花’字,而且不能重复。‘花’字出现在一句诗的第几个字,则由对面刚才对诗的那个人开始,再往后数几个人。抚琴的人一曲终了,到了谁,谁就需要即兴赋诗一首,做不出来便需要罚酒三杯。之后,便由这个人,来为我们再抚下一曲,如何?”南宫月离继续说道。
“公主这个玩法倒是新颖,人家有击鼓传花,我们便来个诗琴传花。”立刻有闺秀出声附和道。
“听闻无相大师妙音无双,我等凡夫俗子可否有幸,请无相大师为我们抚第一曲。”
“阿弥陀佛,这是贫僧的荣幸。”说罢无相和尚便起身,走至琴案旁,坐下。
“那么,我便是第一个吧。”南宫月离说完,看了无相和尚一眼,双手合十,“大师,可以开始了吗?”
无相和尚点点头,双手放到琴案上,拨奏起来。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我坐在九殿下的下首,也就是这一排的第二个。我没想到第一个,南宫月离便点了我。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我答道。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对面坐在第八位的一个闺秀又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