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大陆,空山国,溪临候府,晚晴院。
李婆子绕国一群正在院子里忙着洒扫的小丫鬟,撩帘进了主屋,将一众小丫鬟的谄媚的问好声抛在身后。
迎面一张朱漆木镶楠丝的香案上染了沉香,左后方的一架雕工精致的多宝阁上琳琅满目,样样都是外面千金难寻拿来当做传家宝贝的精品物什,在这里也只有充当摆设让主人家看了悦目的功用。
真真是从乘茶的点心碟子到各种雕花玉瓷摆件,处处可见匠心,饶是她在侯府务劳三十几年,出入这晚晴居不下千次,每一次进来,都会不自觉的垂眉敛气,从骨子里感到一种自卑和敬畏。
走过多宝阁,又绕过一闪山水绣双面屏风,进了里屋,一身罗翠华裳的侯府的主母小林氏正侧身躺在一张贵妃榻上,歪着头闭目假寐,小丫鬟春雨正在一旁为她打扇伺候。
李婆子走进去,看清了大奶奶还是清醒的,就喊了声奶奶,小林氏也没睁眼,懒懒的一挥手就示意春雨下去。
“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李婆子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扭头见春雨人走远了,门帘子晃荡几下盖紧了这才走近去小声的开口说道:“张巫医已经送走了,给了他封口费,今晚上就会离开京都”。
小林氏这才打着呵欠,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生的艳丽,眉目之间晕了一层富贵高华之气,凤眼、鹅蛋脸,看起来极有威严,乃是侯府老夫人大林氏的娘家小侄女,及笄那年据说有一头戴幕梨的言灵师路过为她批了:”宜室旺家,天生富贵“的命相,被当时参加典礼的许多人家都知道了。
当时还是侯夫人的大林氏,一看到这个势头,当机立断的就给自己家的大儿子定下了,来了一个亲上加亲。
此后小林氏嫁进溪临候府不到一年,因着怀了喜脉的际遇,崛醒了音杀师的天赋,妻容夫贵,不到半年,溪临侯官拜太子少傅,连升三级,倒是真应了那句,”宜室旺家,天生富贵“的批命。
小林氏凭着这一些光环在溪临候里荣宠不衰,说一不二,哪怕后来小林氏容颜渐衰,溪临候贪恋美色纳了几房通房、美妾,不管背地里多么的娇惯,也没有让那个越过小林氏头上去。
妻贤家安,因为这些,溪临候成了京都里被无数人眼红的存在,闲来见时,每每提起他如何好运多福能有一位远见魄力的慈母为他取得林氏妻。
林氏女在婚假市场水涨船高,正应了那句‘一家有女,百家求’,而候夫人也因为这一番’先知远见‘而声名远播。
外面如何传这位侯府主母贤惠能干且不说,但跟在她大半生的乳娘李婆子最是清楚这位的狠辣无情,单凭侯府妾室通房众多,迄今二十年过去,侯府真正活下来的庶子庶女统共就没几个这一点就可以窥见一斑。
而说起这几个活下来的庶女庶子,李婆子眼皮更加垂低了几分,心里默念了一声佛号想,“虽然还活着,可活着还真不如死了”。
两个庶女被养成一副草吹就惊的鹌鹑样子,豆蔻的年纪,眼脸凹陷,皮肤蜡黄,身上的肉假期哎还没有二两重吧,院子里被奴婢们拿着她们的吃用,自己却被欺压的感杂役,当真是可怜的紧。
而那两个庶子,一个前两年死了娘,因犯了偷窃罪被夫人发配到庄子上搓磨,庄子上那都是一些干泥腿子会吃人的主,到哪里还有什么活路,不脱了几层皮肉也得丢掉大半天名去。
而另一个从小就误食掺了砒霜的耗子药,因为生身姨娘发现的早,侥幸救回一条命,到现在还半植物人般躺在床上,靠药石续命,花费巨大不说,连日常的起居都要拖累他那个有着空谷幽兰之貌的姨娘照料。
儿子残了,做妾室的娘也废了,素来喜洁的侯爷怎么会去睡浑身散发着屎尿味的小妾呢。
一石二鸟,这一幢幢一件件说是巧合意外,李婆子是打死也不信,但她能怎么办呢?她只是一个下人,靠着小林子也能殷家护子一辈子,她没有任何发言的资格。
担任太子少傅的侯爷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不尽然吧,一次两次没发现,可类似的情况缕缕发生,再蠢笨的男人也会发现异常,他只是念着老夫人的临终的嘱托,睁一支眼闭一支眼不说罢了。
没瞧见,最近几年,除了初一十五这些例行的节假日,他人都是栖在内务阁,连家都不愿意回了吗?
夫人把候府弄点乌烟瘴气的,空气里都散发着怨气味道,没法回呀。
“哼,死男人给我使心眼子,也要看我林月娘愿不愿意,成全他的慈父心肠,年轻时得了我的好处,老了老了想要作幺蛾子了,没门”。
李婆子被拉回了思绪,连连称是,诸如这样的言论这几年她听得耳朵都成茧子了,她以前还会跟着劝慰几句说:“齐大非偶,两口子过日子,这先软和妥协的必回是女子,夫人越是跟侯爷逆着来,只会把侯爷推的更远了,到头来难过的必会是夫人,何苦呢?”
只是自从有一次被小林氏发怒暗着贬责一回,她也就彻底息了这心思。
她其实还想说,当年那富贵批命的事,真相如何其实夫人心里最清楚不过,子虚乌有的事,冒犯神灵可是大罪,虽说后头侯爷虽然也升了官,可你也不能因此就真当是自己的功劳了呀。
按她想来,侯爷样貌英俊,有博学多才,脾性也是一等一的好,夫人嫁给这样的郎君真的是天大的福分,膝下有有嫡子帝女傍身,地位稳固的很,本不至于把事情做得这样绝。
空山国的国情,庶子又不能袭爵,家产的继承上也是全赖主母的心意,而庶女就更简单,到了年龄一副千两银子的嫁妆就打发了去,实在碍不着夫人的什么。
完全不需要对付他们而寒了侯爷的心,毕竟在怎么卑贱,那也是侯爷的骨血不是。
当时林氏整张脸都是扭曲的,瞪着她的眼像是会吃人似得,“推远了有如何,他有不能休妻,到了时间还不是要自己回来,到老死也要埋一块!”
李婆子这才想起,小林氏除了是一位侯府夫人,还是一名音杀师,虽然只是一级,可那也是足以傲视千万人的存在,侯爷虽然官拜二品,但却是毫无特殊天赋的普通人。
空山国的法律规定,普通人和音杀师成婚,音杀师有休夫或者休妻的权利,普通人没有。
“还有那个狗娘养的小贱种,把他塞到庄子上也没能把他给弄死,还让他好运的觉醒了言灵师的天赋,让他侯爷老爹给带了回来,真以为回府了我就真拿他没办法了?”
“一个时灵时不灵的鸡肋罢了,名声上好听,不能杀人,也不能护身,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恨的滴血,那可是言灵师呀,一万个觉醒者里才出一个,物以稀为贵,地位比她们音杀师可尊崇多了。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逸疏所觉醒的是黑言灵的诅咒天赋,谁沾身虽倒霉,比之言灵师更稀少,更珍贵,更加邪乎。
攻击?诅咒师想整人,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也得倒霉,事后不留痕迹,连个把柄也不留的那种。
简直是觉醒者里的全民公敌,类似于黑暗死神般的存在。
不知为何,小林氏越想心里越是发慌,总觉得有什么大难要发生,但她有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事情,但可以确定,这种不安肯定是和那小贱种有关的,于是便凑耳对李婆子吩咐几句。
必须在小贱种进行念力考荐评级之前,将他处置了,一旦他是觉醒者的身份曝光了,给了他成长的时间,那么再想去结果他,便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