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见过三少年和大姑娘！”
“见过三少爷和大姑娘！”
“母亲——”
“姑娘莫心急，夫人在里间正在换装呢！”张婆子说。
“可是有客？”曲流风问。
李婆子有些磕绊道：“无，并无，夫人是听说少爷回来了，特意准备的呢”。
“哦”，曲流风坐在一方绣着鱼纹的杌子上，闻言，小脸绷得紧紧的，唯微微翘起来的唇角，透漏出他内心的喜悦之情。
不过一会功夫，小林氏聘婷生姿的从里间出来，“风儿——我的风儿！”
李婆子皱着皱眉，总觉的这娘俩相亲的场景，有些怪异，摇摇头，肯定是她多想了。
林氏泪盈于睫的上前一把将儿子的手拽住，炙热的目光寸寸在他脸上逡巡着，像是她的眼里、世界里，只有曲水流风一人，有无形的气场将其他人都排斥开。
李婆子的眼皮子又是狠狠一跳，天上的神佛保佑，千万是她老婆子想太多了。
而曲流风此时也站了起来，浑身僵硬的抱了抱小林氏，这才慢半拍的施礼，“参见母亲！”
曲流芳冷哼一声，傲慢的扭过头去，“母亲的眼里就只容得下三哥哥，我这个女儿一眼都懒得瞧，不如赶紧的把我卖出府去，得了”。
“你个小蹄子，说什么胡话呢？”
“难道不是，母亲就是偏心！眼里越发的疼爱三哥哥，我和大哥定然是抱养来的”。
小林氏脸僵了一下，望着耍脾气的女儿有些头疼，试问这世界，有哪一个父母是不偏心的，她想对谁好，这又不受心的控制。
这女儿这些年，自从跟朝歌公主厮混在一块，性子越发的娇蛮无理了，她也不看看，这天底下，哪里有做人女儿，指摘自己母亲的。
“曲流芳！”
这次开口是从进来，便很少说话的曲流风。
曲流芳还是冷“哼！”，翻了个白眼咕噜，“得了便宜还卖乖，坐着说话不腰疼！”
曲流风道：“还想不想要辰皇子的水墨丹青了？”
曲流芳“啊——”了一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声音闷闷的传出来，“要！要！我不说了，我不说你了还不成吗？“
屋子里的人都被她的俏皮可爱的样子给逗乐了，连一直神色恹恹的李婆子也破天荒的漏了笑脸。
旋即，小林氏就问自己的儿女，“在外边一切可还好？”
”好的，母亲！“
“不怎么好，母亲！”
姐弟俩一口同生，曲流风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勒令她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小林氏就抿着嘴笑，颇有趣味的调侃起了自己的女儿，”不好，芳儿快跟母亲说说，都有哪些不好了？”
曲流芳道：“都是大公主啦，为了讨青木家的那位天才，成天的把我当狗腿子使唤，答应要给我引荐辰皇子，却每每不算数。还有在皇宫里，想念娘亲，天天吃不好”。
小林氏伸指头戳了戳自己女儿的鼻子，爱怜的道：“你呀，怎么生了副馋猫的属性，肯定是因为吃不好，才想娘亲的吧！”
曲流风翻了翻白眼，不动声色的做远了一些。
曲流芳都习惯了，抱住小林氏的胳膊，猛摇，”知我者，母亲也，我不管，女儿就要吃娘亲做的酱肘子，还有黄雀鸭，还有糖醋排骨、龙须羹，还有...“
哗啦哗啦抱了一长串，曲流风在一旁皱眉，但出奇的没有阻止，因为他和这个同胞姐姐的唯一相似之处，恐怕就是在这吃嘴上了。
几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小林氏问兄妹俩学业上的事，两人因为还未成年，按律都要去本国的觉醒者进修学院学习，结业后方可出师。
曲流风简单几句，“都好”。
曲流芳的话就多了很多，叽叽喳喳的，“女儿上个月已经从见习巫师，晋级为一级巫师了呢，现在日常一些疾病，女儿都可以包圆了，进步可快了，连书院夫子都夸我了呢？”
“还说，我们溪临侯府果然是不同凡响，一门三觉醒，这种情况在书院里的其他大家族，也并不常见，同学们可羡慕我了，都问我咱们侯府是不是风水宝地...”
一屋子人挺无奈的听她，再次开启了话唠模式，等她说累了，其实主要是口干，张婆子这才眼明手快的递上来一杯早就冷凉的清茶，“姑娘喝点茶，润润嗓子”。
然后曲流风问小林氏，”母亲...还有父亲..都还好吧！“
本来就是例行的客套，曲流风没想到母亲会突然变了脸色，脸上阴云密布，像是能滴出黑水来。
他有些担心，问，”怎么了，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
李婆子心里一个咯噔，暗道：“来了——”，这一回神，发现双手早已汗湿一片。
“到底怎么了？父亲他....又纳新的妾室了？”后面的话说的很快，几乎是一个吐噜就说完了，很有些不愿意提起这个相关话题的意思。
小林氏见儿子如此紧张自己，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摇头，“不是妾室，风儿可还记得倚浓院里的那个叫南湘外族瘦马？”
“瘦马？”曲流风细细的回想起来，“嗯，好像有点印象，她后来不是死了”，还是她的母亲，亲自动手逼死的。
他一向对父亲的后院很少关注，但唯有哪一件事，殊难忘记，那年他六岁，被嬷嬷带着站在离倚浓院门外的一颗冠盖榕树下，隔着林木花疏，注视着小院里的动静。
那天是秋天，天有些微凉，秋风冷凉带着萧瑟悲凉的味道，那个长的美的像个仙子的姨娘，面对父亲的冷漠，母亲的逼迫于谩骂，至始至终神色都很平静。
但曲流风却能感觉到她很难过，那双浮水碎冰的眸子里的氤氲水汽，成功的将她内心所有的情绪掩藏，她最后看了怀中襁褓里的婴孩一眼。
万分眷恋，千分柔情，都化在这一眼中。
然后鲜血就淋漓，水墨清色的世界，一下子就被鲜红浸染。
后来，直到他渐渐长大，早已记不得那个女人的五官样貌，还仍然清晰的回想起那个眼神。
终觉得，时光荏苒，爱恨痴缠，生和死的意义，都铭刻在其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