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外面，伊莱尔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艾琳娜，仍然穿着之前那身旧裙子。
“下来了就把碗收进去。”员工来了，伊莱尔就放弃了亲自动手的打算。
“知道了。”艾琳娜小声应道，迈开沉重的步子前去收拾桌子。
她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不大的少年就是脚下这片土地的主人，这让她感到恐慌，同时对伊莱尔的畏惧更深一层。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公爵，就像鸭子永远不可能和天鹅一起飞翔。
“这是你新招的佣人吗？长的还凑和，就是穿的实在难看了点。”卢西奥露出嫌弃的神色，身体尽量向后靠去。
艾琳娜羞愧地红着脸，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桌子，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蔷薇公国的领地上，没有人能给卢西奥难堪，所以他向来有话直说，毫不掩饰。
“是我新招的佣人，所以我希望你能给她最基本的尊敬。”伊莱尔坐到卢西奥的对面，冷眼看着他。
卢西奥觉得脊背一凉，将视线移向别处。
坐了一会，伊莱尔进去，将包子端出来。
卢西奥拿着叉子，想要将包子叉起来，没想到一叉子下去，里面的汤汁都留了出来。
“这该怎么吃？”卢西奥错愣地看向伊莱尔。
伊莱尔进厨房拿了筷子，递一双给他：“用这个。”
看着手中的小木棍，卢西奥一头雾水：“这个怎么用？”
“我示范给你看。”伊莱尔熟练的用筷子夹起包子，在卢西奥怨念的眼神下，稍稍放凉后往嘴里塞去。
卢西奥试了试，却怎么也握不稳，筷子总是掉在桌上。
尝试数次后，卢西奥生气地把筷子砸在桌子上：“哼，一点也不好用。”
“那是你不习惯而已，还有，你也别抱怨了，有很多人还用不上呢。”伊莱尔叹气。
时代限制，贫穷的人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更多。
“这样子吗？我不知道，威廉从来没告诉我，他说我只需要学习文法、算学和如何做一个贵族就够了。”卢西奥双手扒着桌子，心情低落。
“确实，一切有威廉帮你处理，你只需要学习做一个贵族就够了。”伊莱尔为卢西奥的无知感到可悲，离开了威廉，他是无法好好做他的蔷薇公爵的。
同时也不由羡慕，他是永远无法像卢西奥这样轻松的，他是一族之王，要学的比一个公爵多多了。
卢西奥无法使用叉子和筷子吃包子，伊莱尔索性让他等着，包子凉了抓着吃。
然而，卢西奥死活不干，身为公爵，怎么能直接用手抓取食物呢？这不符合规矩！
伊莱尔也放弃劝说他了，在莱茵解决掉大半的包子后，给他拿了个勺子。
用勺子吃包子，卢西奥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包子皮薄馅大，卢西奥咬一口，满满的汤汁就流了出来，赶紧一口包住，两颊涨得鼓鼓的，像只贪食的仓鼠。
包子放了好一会，温度已经降下来，要是刚出笼那会他敢这样做，舌头非得烫坏不可。
等卢西奥吃完包子，已经是日暮时分了，太阳落下去一半，街道上没有多少人，可以看见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卢西奥再不回去，威廉该派人来找了。
“你该回去了。”伊莱尔提醒。
“我知道，马上就走。”卢西奥不想回去，有点闷闷不乐。
“需要做一份带走吗？”伊莱尔问。
“为什么？”卢西奥不解，他已经吃饱了，为什么还要带一份回去。
“威廉呢？即便他啰嗦了点，但你要知道，他是为你好，你不该感谢他吗？还有，他不算你的家人吗？相互间照顾不是应该的吗？”伊莱尔做包子的时候有多做，不仅有他和艾琳娜的晚餐，还给威廉准备了，看在他很像阿尔卡纳的份上。
“家人？”卢西奥愕然，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见了神明，是威廉将他养大，帮他守住了蔷薇公国。
他一直以为，威廉是蔷薇城堡的总管，这些都是他该做的。
经伊莱尔这么提醒，卢西奥才发现威廉在他心目中有怎样不可替代的地位。
家人？大概吧。卢西奥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样定位威廉。
“家人了不仅仅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也可以是长期相处，相互照顾，相互扶持，抱在一起取暖的人。”伊莱尔上辈子去过孤儿院，很有感触，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一家人更像一家人。
“威廉把你当家人，照顾了你那么多年，但是你只是把他当你的总管吧，这对他来说不公平。还有莱茵，”伊莱尔看向外面的大块头，“他不仅是你的代步工具，你的护卫，也能是你家人。你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吧。”
伊莱尔最后这句话说的很肯定。
卢西奥低下头，小声回答：“是没有，但是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出来的，接受别人对你的好却又下意识忽略掉对方对你的好，只当是理所当然，不去回报。
你需记住，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没有人会对你无缘无故地好。”伊莱尔语气怅然，视线投向越过远方屋顶投入他视线的落日余晖。
“我……”卢西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很小的时候，他被威廉禁止和平民接触，所以他只能和贵族的小孩玩。
然而，久而久之，他身边一个玩伴都没有了。
他曾看见下人的孩子在一起欢快地玩耍，很想加入，但他一靠近，不等他开口，那些孩子就惶恐地跪下了，根本无法正常玩耍。
直到有一天，他隐瞒身份，和一个刚来城堡的孩子交上了朋友，但等对方知道他的身份时，做出了和之前那些小孩一样的反应。
他很生气，命令他起来和自己玩，然而对方不停磕头，求放过他们一家，他是公爵，磕着碰着了不是一个平民家庭能承受的。
后来，他因为愤怒将对方驱逐出蔷薇公国，失去了对方的消息。
再后来，他习惯了别人对他恭恭敬敬的，也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讨好。
这么多年，他把这当做理所当然，也习惯了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方法做事，哪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有威廉帮他处理一切后续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