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将邪微微一笑,“小生是出来游学的读书人,可惜家中贫寒,城中的驿站收费颇高,不知姑娘可认识哪家可以收留在下一晚,小生感激不尽。”
说完,似有些抱羞,不再言语。
读书人啊。巧儿最敬佩的就是读书人,只是…自己家中只有重病的祖母,收留他,怕是会落人口实。
“巧儿,这郎君想必也是没办法了,你就当做做善事了。”两位姑娘暗中推搡着。
巧儿自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们家中管得严,有的已经许好了人家,不便收留男子,也就自己无依无靠无所顾忌。
只要这郎君住下了,说不定她们还能有机会。跟了一个俊俏的读书人,可比跟了笨拙的庄稼汉好上千百倍。
眼见这样温柔俊俏的郎君流落街头,她也是不忍心。故而应了下来。“郎君,我家中不便,只先留你这一日。”
“那便多谢姑娘了。”
贺兰将邪跟着巧儿向村里走去,目光所及之处很少能见到村民在外闲谈,即使是青年男子出门也是要结伴而行。
“此处风俗倒是特别,邻里之间似乎格外亲厚啊。”将邪微微一笑。
巧儿闻言低下头,眼神复杂。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家家开始升起炊烟。小路上竟然有人开始敲起了暮鼓。
见贺兰将邪眼神定在敲鼓人的身上,若有所思,巧儿急忙解释。
“郎君,这是我们这的习惯,晚上是不出门的。你也莫要出去,晚间不便,免得犯了忌讳。”
“多谢姑娘提醒。”贺兰将邪微笑回应,跟着巧儿来到一座茅屋前。
这茅屋着实太破了些,一路上遇见的虽说都是茅屋,但只是整整齐齐可以遮风避雨。而巧儿家的茅屋,先不说变形的屋檐,单单是开裂的墙壁就已经让贺兰将邪开始怀疑这漫漫寒夜,该如何能熬过去。
“郎君,家里是简漏了些,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就是。”巧儿依然笑着,只是这笑容有些窘迫。
“无碍。”
巧儿见将邪不嫌弃,心情总算轻松了些。
“阿婆,今天有位郎君借住,我是走不开了,明天我就去请洪郎中来。”
老妪抬起混浊的眼睛看了将邪一样,口中嘀嘀咕咕,又猛地咳嗽起来,竟然已经带了血丝。
这种病,不用二哥哥来,贺兰将邪也是知道的。当年在尚书府的时候,她的乳娘就是得了这种病。
痨病,到这个程度,已经是药石无灵了。
将邪在一旁看着巧儿还怀着希望的样子,敛口不言。
人怀着希望,总是好的。
夜幕降临,贺兰将邪在巧儿睡下后悄悄出了门。这个村中一下子少了几十名青壮,是很难不露蛛丝马迹的。
月光洒在路面上,很是明亮,这种夜晚,绕是贺兰将邪想掩饰踪迹也不容易,还好这里的只是普通人而已。
“咕咕。”
山野之地,她沿着小路走着,难道竟然感觉到几分惬意。
这个村庄的地势很特别,三面环山,东边是一大片田地,连接官道,一览无遗。西南边是一座荒废的古寺,西方翻过一座山就是县府,靠着县衙,只是那座山过于陡峭,单人爬上去都难得很,根本不可能带人过去。
之前那告状的妇人说在县衙后院发现了线索,想将人运过去,最简单的路,还是翻山。
只是他们究竟是怎么过去的呢?
蓦然,就在她经过一片田地。却隐隐约约有人低语。
“你胆子肥了,最近是什么时候,还敢叫我出来。”男人的声音极不耐烦。
“全子哥,念在你与老朱以前有交情,能不能接我三钱银子。老朱他快不行了,只要请了郎中,待他病一好,我就还你。”妇人急得已经有几分哭腔。
“谁和他有交情,再说你家那病秧子什么时侯能好,我看准备后事还差不多。”男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顿了顿,又说:“借你也行,但是等你当家的死了,你得跟了我弟弟。”
“好。”女人咬咬牙,应了下来。
张全的弟弟是个跛子。
女人逆光而去,将邪没有看清她的样子。
但是藏在一边,将邪却是把男人的模样看了个清楚。
“好歹是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的,也是不亏。”
想了想,又嘀咕。
“姓朱的怎么还没被妖精抓去。”
似不屑,又似有几分诅咒的意味。
贺兰将邪默默从阴影中走出来,长叹一声。看来今日要做烂好人了。
从荷包里捡出一块银子追上那妇人,借着月情,荡上树梢。偷偷将银子丢到那女人前面,眼看着她将银子捡起来。
做完,便收回了目光,那女人的神情,她是没兴趣看的。
这双腿,一离开月情还真是不习惯。将邪惨然一笑,又将月情缠到腿上。
习惯了有月情在,就好像自己的腿还能动。日复一日好像是真能忘了似的。
突然,身后穿来一声惨叫。
那是,刚才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是,暗中的人有动作了。贺兰将邪追过去。
没有血迹,原地干干净净。
好快!
眨眼间,将邪正要回头,无意间,瞥见身侧的秧苗仿佛海浪般向一个方向涌去,看不到半个人影。
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光凭这身隐秘功夫,就要比得上南疆皇室的细作了。
若不是今夜月光明亮看得清楚些,她早就跟丢了。
忽然间,那气息到了一处树林中便消失了。林中黑暗,将邪也不敢确认里面有没有陷阱在等着她。
巧在此处的位置很是特别,正处于南山西侧,与与县衙仅仅一山之隔。
凑巧吗?
呵呵。
这里虽然是走不得,但是不代表今日要全无收获。
贺兰将邪默默退走,衬着夜色,向西方古寺而去。若是她猜的没错,那座古寺很有可能是他们修整之处。
那里得天独厚,没道理被白白放弃。
只是将邪没有察觉,认识了容恪的她,到底变了多少。所谓近朱者赤,她已经被磨砺得少了很多当初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