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茴,你说我明天穿什么呀?”
“从他妈对你的态度上来讲,我觉得结合我国老祖宗的训导,要想俏,一身孝。”
围绕着离职和明天见家长这两件事,他们几个安慰劝道了我整整一个晚上。虽然我说,明天有正事,就不喝酒了,但是这几个小祖宗自然是不会放过今天晚上的主角。又是七荤八素地回到了家,倒头就睡。那一晚,睡得非常香。
一大早,我睁开眼,发现王翼遥给我发了好几条微信。大概意思就是咱们就4个人,人家不给包间。他的社会经验,真的是和他的学历形成了鲜明的反比。我拿手机,说道:“你就告诉服务员我们7、8个人,要个最小的包间就行。然后你直接进去,大不了就说人在路上,反正占了包间,你能把我轰出去?”
过了一会,王翼遥又发来微信,说道:“包间满了,只有卡座了。”
卡座就要卡座吧,人多也好,有些话就不方便轻易说出口了。说实在的,我还是有点尴尬的。虽然上次交锋我占了上风,但是从战略布局上讲,我似乎是输了。换好衣服,画了个精致的妆,再三确定身上没有残存的酒味之后,还特意带着一瓶口香糖才出了门。
由于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我并没有让王翼遥来接我,而是先去了最近的商场,买了一套死贵死贵的护肤品。看这这套护肤品,心里暗自骂道:我自己都舍不得用这么好的护肤品,真是便宜你这个老太婆了。当然,我一直觉得多喝水才是对自己身体最好的护理,红枣枸杞那都是扯淡。
来到饭店的时候,王翼遥刚停好车。大家穿的都还比较随意,但总有鸿门宴般的杀气弥漫在空气里。我是第一次见到王翼遥的爸爸,一个不是很高的男人,不胖,但是和绝大部分中年人一样,有着一个发福的啤酒肚。相比于王翼遥他妈,他爸爸可以说的是骄小可爱了。
他爸看的眼神里有几分赞许,并不像第一眼见他妈时候那般剑拔弩张。而这次王翼遥的妈妈,似乎也温柔了许多,没看我的眼神也没那么锐利。反正是这种眼神,却看得我浑身发毛。寒暄了两句,便走进了饭店。王翼遥和我走在后面,他忽然小声对我说道:“那个,我妈今天要是说什么,你就忍着点。”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忍肯定是可以忍的,但是能不能忍住,我可就不确定了。唯一让我有点担心的,就是王翼遥的情商能不能跟得上。俗话说,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虽然心里很忐忑,但脸上还要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了。
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我暗搓搓地把手机壁纸换成了一个大大的“忍”字,用来时刻提醒自己身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小宇宙。刚一落座,我的手机就连珠炮似的响了起来。不用看都能猜到,现在无权无钱无势的三无老阿姨,还有人这般惦念我的也就是那群损友姐妹团了。我连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自从我手机开始响的那一刻起,王翼遥妈妈的脸上的温度就降低了十几度。
此刻祭出礼物,是在合适不过的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妈妈看到那套护肤品,脸上的表情立刻来了一个180°的漂移。上次的事情,大家心里都还是有些芥蒂的,互相笑了笑,便谁也没再说什么。结冰容易,破冰难。但我依然能隐隐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怨念之力从我对面传来。
送完礼物,我剩下的工作就是轻声细语、乖巧可人地笑着吃完这顿饭,同时还要应付来自他爸妈的各种问题。显然,旁边这个榆木脑袋,不坑我就是大慈大悲了,一对二本身就吃亏,再拖个神坑,那我可能真的就凉凉了。果然不出所料,刚翻开菜谱,王妈妈就开始发难了。
“蔓兮呀,听说你是做美食的,应该很懂吧,我和你叔叔也不太会点菜,要不你来点?”王妈妈问道。
我赶忙微笑着,说道:“没有,叔叔阿姨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今天是请你吃饭,你喜欢吃什么?”王妈妈继续问道。
“叔叔阿姨,我吃什么都行,紧着您就行。”
王妈妈微微一笑,饱含深意,笑道:“那我可点了啊,点不好别怪阿姨。”
几道菜名从王妈妈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是一脸懵逼。其实正常人的口味都差不了太多的,但是王妈妈点了不少甜的、还有非常油腻的。我转过头,瞪了一眼王翼遥,他正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你妈是不是知道我吃饭的口味啊,估计绕开那些。”
王翼遥盯着我,似乎他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妥。但是根据王翼遥日常告诉我他家的吃饭习惯,今天点的这做菜着实反常,过年都没吃的这么油腻。“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刚一转身,我就发微信质问王翼遥。但我得到的答复却是:宝宝,我回去给你解释,今天你先委屈一下。
这表明了,他妈,故意的。
菜陆陆续续上桌了,连服务员都奇怪这桌怪异的点菜风格。王爸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但是瞥了一眼王妈妈之后,那个尴尬的表情就消失了。我挑着盘子里面的配菜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场面一度沉默的蜜汁尴尬,最后王翼遥的妈妈打破这这种难得的和谐。“蔓兮啊,你工作现在怎么样啊?”
“挺好……”我的那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王翼遥抢着说道:“蔓兮前两天刚辞职。”
吃饭之前,我还特意叮嘱过王翼遥,我辞职的事情你先不要告诉你妈,本来她对我的工作就不满意。在他们眼里,除了那种事业编制,朝九晚五干到死的工作外,其他的都不算正经工作。可能世界首富的工作在她眼里,还不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科员更能称得上“正经”二字。至于王翼遥突然说出这句话,我还真是非常意外的,估计我们的爱情也就到这顿饭为止了。我可能面临的是一顿冷嘲热讽的问候,至于他,回家肯定被逼着和我分手。
也好,这种情商的妈宝男,准备留着过年吗?既然事已至此,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哎呀,你是自己辞职的,还是公司干不下去了。”最后那几个字,王妈妈可以加重了语气。干不下去,大概是说的我和林木木合伙那次吧。
“人挪活,树挪死,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年轻人要是还在一个地方干一辈子,只能说明没能耐。”我把心一横,那就互相伤害吧。
“你这说辞职就辞职,你妈也不管你?”王妈妈的这句话不禁让我想起了那天那句“野丫头”。
我轻轻地笑了笑,抿着嘴,不紧不慢地说道:“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得学会独当一面了,不能什么事都还让父母操心。您说,对吧,阿姨。”
“话是这么说,但有时候父母也是为了孩子好。很多时候,孩子还年轻,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王翼遥妈妈的攻势也上来了,和上次泼妇般的趋势明显不同,一下次从遭遇战变成了阵地战。吃荤吃素不吃亏的我,自然不会怕你。“但是这二十年,我们国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革故鼎新,很多新生事物,连我们90后都还没弄明白,我觉得我们需要用一种新的方式去看待问题,经验主义并不完全是对的。如果是错的经验,那么可能会错的更彻底。”
这时候,王爸爸来打圆场,说道:“蔓兮说的挺好,我觉得也是,你看这手机,我就弄的不如你们年轻人利落。来,多吃菜。”
王妈妈白了一眼自己的老公,吃了一口菜,又放下了筷子。说道:“那你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呢?不准备改行吗?找个正经的工作。”
听到“正经”这两个字,我就恶心,你看不上的工作就都不正经吗?我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我一直也没做不正经的工作啊,我觉得能放在太阳下面的工作都是正经的,不正经的工作都在看守所和监狱里。再说,工作从来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王翼遥的手,在桌子下面扯了扯我的衣服,示意我少说两句。毕竟我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踢寡妇门,挖绝户坟地亡命之徒,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这场唇枪舌战肯定是结束了,但是虽然嘴上占了便宜,但是十有一万二我失去了男朋友。
由于这桌菜点的实在太失败了,大家吃了几口,便再也没人下筷子,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王妈妈就说要回家。做长辈,还得体现出长辈的态度。对我的礼物表示了感谢,还嘱咐王翼遥把我送回去。我却执意让他送他爸妈回去,我家也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最后的结果,是他爸开车带着他妈回了家,把我和王翼遥扔在了原地。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眨着大眼睛看着王翼遥。
“你怎么能这么跟我妈说话呢?”王翼遥冲着我吼道。
“你也听见,你妈怎么岔我的了。哪句话不是带着刺出来的,该赔礼我也赔礼了,我还得你们家每人都磕一个吗?我是你们家使唤丫头吗?”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响声就从我脸上传来,接踵而至地是火辣辣地刺痛。王翼遥竟然打了我一记耳光。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动手打我,显然打我的人,也意识到了自己一时激动,失了手。但,我绝对不给你道歉的机会。虽然最近没怎么练,但是我闺蜜打了一个暑假,还是有点底子的。一记窝心脚,踹在了王翼遥的小腹上。我自然是留了几分力气的,但是也踹的王翼遥脸上一阵难堪。
“不用跟我道歉了,咱俩扯平了。”说完我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我想起来有句重要的话还没说:“分手!”
一边走,我一边删了王翼遥的微信。眼泪,滑落,但是我决不能回头,我怕我一回头,心就没这么决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