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韩煜礼回京,容蓁也不好轻易进宫与攸宁相见,只怕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利用了去。好在福保是个消息灵通的,前朝和后宫里头的事情都有心留意着,攸宁自然也知道了元崇帝下令让韩煜礼在府中养好伤再述职的事情。她心里亦清楚,有容蓁在,外头的事情总能照应着。这样一来,总算安心了些。
“娘娘,和玉公主来了。”这日攸宁正和冷香在宫中闲话,却闻得巧儿进来回报。她的身后还跟着个妇人,手上牵着小小的和玉。和玉一见攸宁便挣脱了那妇人的手向她跑过来,先学着大人的样子,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然后就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她的怀里。
攸宁是喜欢和玉的,她伸出手,将那白玉琢出似的小娃娃抱在怀中,笑着问着跟和玉一道来的妇人:“怎么柔嫔姐姐今日没有跟着公主一起来吗?这位嬷嬷本宫还不曾见过。”
“柔嫔娘娘身子不好,很少出门,今日小公主闹着说想来拜见丽妃娘娘,柔嫔娘娘便让奴婢带着她来了。”妇人道,“奴婢是和玉公主的乳母刘氏。”
“和玉可是想丽母妃了?”攸宁一面逗着怀中的和玉,一面对冷香道,“去给和玉制些香甜的牛乳茶来,再取些她爱吃的点心。”
冷香低着头道了声:“是。”然后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她端着盘子进来,放在案上,往和玉面前放盛牛乳茶的杯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撒了些出来,她慌忙跪下道:“娘娘恕罪。”
攸宁看她手似乎有些抖,只想着她许是近来劳累,柔声道:“无妨,收拾一下重新换一杯也就是了,你还是要多歇一歇,凡事不必那般亲力亲为。”
冷香手脚麻利地将桌面收拾好,又送了新的牛乳茶来,而后低着头下去了。攸宁哄着和玉用了些点心,和玉吃了几口,就闹着让攸宁念诗给她听,攸宁从架上取了本诗集,随意翻开一首,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读给她听。
元崇帝进来时,正看到攸宁指着诗集上的字,缓声对和玉念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他示意下人不要出声,只如局外人一般看着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攸宁念完了,摸着和玉的头,轻声问道:“和玉可知道这句是什么意思吗?”
和玉摇了摇头,道:“和玉不懂,为何有人宁愿自己冻死也满足呢?”
“和玉,你是皇上的女儿,自然与普通大户人家的千金是不同。”攸宁一只手摇着扇子,微笑着道,“普通的闺阁女儿家心里可以都是些儿女情长的小家子气,可你作为一国公主,无论何时,心里是要装着家国天下的。杜子美昔日在浣花溪边搭起草庐才有了一处栖身之所,却因风雨无情吹破了草庐,他心里想得不是自己要受寒淋雨,而是想着如何才能为天下贫寒的有志之士建成风雨不动的庇护所,若是这样的心愿得以达成,自己死而无憾。这是何等博大的胸襟和崇高的理想呢?”
和玉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伸出藕节似的胳膊挂在攸宁身上,娇滴滴地道:“和玉不是很懂,但是和玉知道,丽母妃说的都是对的。”
“和玉竟这般喜欢丽母妃吗?”元崇帝这在一旁出声道。攸宁闻声,连忙起身行礼,又道:“下人们越来越不成规矩了,皇上来了也不通报。”
“朕看着你教和玉读书,只觉得景象那般美好,不忍打扰。”元崇帝抱起和玉坐在榻上,“柔嫔向来身子弱,怕也是无力陪着和玉玩儿。如今她既这般喜欢你,也算是与你是有缘,就辛苦你多陪陪她了。”
“臣妾也对和玉喜欢得紧呢!就算天天来也是可以的。”攸宁道,“就怕她来臣妾这里来得太勤,柔嫔姐姐会吃心。”
“你尽管放心,她不会。”元崇帝摆了摆手道,“柔嫔性子最是温和,自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过不去,更何况多一个你来疼和玉,也是和玉的福气。”
“只不过臣妾也是个无趣的人,只能教和玉读书写字抚琴了。”攸宁笑道,“也许过些日子,和玉再大些,到了爱跑爱闹的年纪,便觉得臣妾无趣了。”
“今日日头不错,不如你带她去御花园里走走。”元崇帝道,“朕前几日听小德子说,御花园里新放养了几只滇南送来的孔雀,开屏时甚是好看,和玉可想去看看?”
和玉听得有孔雀可以看,忙拉着攸宁往出走,道:“丽母妃快陪着儿臣去看罢!”
攸宁只好带着冷香和巧儿随着她去了。一进御花园,只见不远处的万春亭里的紫藤开的正好,宫人们在汉白玉砌成的凉亭里搭上了支架,藤蔓缠绕其上,紫穗满垂,又缀以稀疏嫩叶,十分优美,真真符合万春亭这三个字的意境。和玉一眼就看到了那几只色彩斑斓的绿孔雀正闲庭信步的游荡在花园中,笑着就跑了过去。攸宁笑了笑,吩咐巧儿跟着和玉,自己则在凉亭中坐下了盯着。她看那孔雀并不怎么怕人,和玉悄悄走过去想要摸它长长地拖在身后的尾羽,小心翼翼地样子甚是可爱。攸宁手中执着一把牙柄绘山水的潮州纸扇,轻轻地摇着。冷香在一旁垂首站着,攸宁见她今日似乎总是沉默,又想起方才她的失态,柔声道:“你近来辛苦,长乐宫中的事情愈发的多,若你实在觉得忙不过来,我便去请皇上让内务府往咱们这里再调几个人来就是。”
“奴婢不辛苦。”冷香轻声道,“娘娘万不可让内务府随意往咱们宫里调动人手了,虽然前些日子因着素玉的事情内务府里不少人都受了处罚,可那内务府的薛总管还在,他可是皇后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