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专心读书的攸宁听到动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帝后均在自己身后,连忙起身行礼。元崇帝笑着叫她起身,又问道:“在看些什么书?”
“不过是些闲书罢了。”攸宁将手边的书往一边挪了挪,有些拘谨的站在一边,元崇帝在庭中坐下,又对她们道:“皇后与丽妃也坐罢。”
“早就听闻妹妹甚有才学,如今进了宫还在日日苦读,怕是要读出个秀才来了。”皇后用手中的帕子捂了捂嘴,笑道,“到底是丽妃福气好,每日里过得闲适自在,臣妾却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读读书了。”
“后宫事务繁杂,皇后费心了。”元崇帝笑道,“前些日子朕得了一支人参,说是千年老参,须子根根分明,回头让小德子送去皇后宫里,好好补补身子才是。”
“娘娘日日辛劳都是为了后宫姐妹,臣妾心里十分感激。”攸宁轻声道。
皇后并不理会她,只看向元崇帝,道:“皇上,永昌侯府的老夫人今日进宫来跟臣妾哭诉了她孙子被害一事,臣妾看着她痛失爱孙实在难过,却也不知如何安抚她才好。”
“永昌侯府的事情朕今日也听说了,永昌侯在朝上说京兆尹赵则行为了敷衍他竟随便找了个人来说自己杀了人,朕看着亦是觉得他老来失了爱子,甚是可怜。”元崇帝的目光望向眼前的一片枯叶,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这世间没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苦了。”
皇后听了这话,眼里闪过泪意,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元崇帝见她这样,道:“是朕不好,提起了皇后的伤心事。”
皇后再抬眼时已是泪眼朦胧,她虽然不再年轻,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她的美向来是明艳的,带着些豪门女子的盛气凌人。攸宁从未见过她这样柔弱的样子,元崇帝亦是有些意外,柔声安抚道:“事情过了这么久了,皇后也不必再这样难过。你还年轻,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攸宁听了,多少从元崇帝的话里猜出了几分,更是低下头去不敢多说一句。皇后用手帕拭了拭眼角,道:“臣妾有皇上关怀体恤,只想再为皇上诞育嫡子。”
“朕与皇后想得是一样的。”元崇帝伸出手拍了拍皇后的手,“只是永昌侯府的事情总要想个法子解决,且不说永昌侯要不到交代誓不罢休,单说今早那两具尸首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扔在衙门门口的事早已是众说纷纭,连着几个月,这么多起命案,抓不住犯人只会让民怨沸腾,久而久之朝廷的法度威严往哪里放!”
“皇上切不要生气,让下头的人好好去查也就是了。”皇后见元崇帝似是有些生气,连忙安抚道。
“哪里有这么容易?衙门连着大理寺查了这么多个月都毫无进展,才弄出了个什么水鬼作祟的缘由来糊弄人,如今哪有那么容易查出结果来?”元崇帝皱了皱眉头,“况且,这永昌侯府仗着早年有些军功向来跋扈,如今死了个儿子,永昌侯在朝堂上闹到朕的跟前,那边还要让老妇人进到后宫里跑到皇后面前哭一哭,实在也是可恶。”
皇后看元崇帝表情有些紧绷,也不再敢说话。元崇帝看了看一旁一直低着头的攸宁,突然开口问道:“丽妃,你说呢?”
攸宁猛地被他一问,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低着头闷闷道:“臣妾每日里不怎么出门,并不知道陛下与娘娘所说的究竟是何事。”
元崇帝倒也不生气,挑了些紧要的将整件事对攸宁说了,又问道:“事情就是这样。朕既要将此事查清楚,安稳民心,又不想让永昌侯觉得朕是受他一家吵闹才下令彻查此案。依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攸宁又一次低下头去,轻声道:“此事事关朝政,臣妾不敢置喙。”
“无妨,朕赦你无罪。”元崇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此事若解决不好,那老妪定还要到皇后跟前闹,你作为嫔妃,为皇后分忧也是你的本分。你年纪还小,就算说得不好皇后与朕也不会怪罪。”
攸宁原本不想在皇后面前出这个风头,但此刻元崇帝要求她回话也不得不回,只好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回道:“臣妾愚钝,方才听陛下与娘娘所言,此事既是重要之事也是微末之事,陛下和娘娘若觉得烦心,不如就将此事交给旁人去做。”
“此话有些意思,你且细细说说。”元崇帝笑了笑,“为何说此事既是重要之事也是微末之事?”
“案子要是查不清楚,百姓议论纷纷,于皇上圣誉有损,所以此事自然是一等一的要紧事。”攸宁依旧低着头,说出话来也是有条不紊,“这是为了皇上考虑,但若是为了永昌侯考虑,此事就是微末之事。”
元崇帝爽朗地笑了两声:“说得好,那你觉得,此事若要交给旁人办,交给谁来办比较好?”
“臣妾对朝中众人并不熟知,只是臣妾愚见,既然事是如此,不如就找个同样既重要又微末的人去办,也就是了。”攸宁道,“臣妾多言,还请皇上恕罪。”
“既重要又不重要的人……”元崇帝沉思片刻,再抬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之色,但他还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攸宁一眼,道:“爱妃年纪虽小,但说起话来却是字字珠玑,在你看来,这样的人,选谁比较合适呢?”
攸宁连忙请罪道:“陛下,臣妾如何能知道前朝用人之事?况且选谁这样的事情自然有陛下做主,臣妾万万不敢置喙。”
“朕倒是想听你说一说,你若说你不认识……”元崇帝笑了笑,“那就说两个你认得的,朕的四弟和安阳侯,谁更加合适?”
攸宁心念一动,果断道:“安阳侯。”
元崇帝眸子蓦地一暗,声音也冷淡了三分:“为何?”
攸宁壮着胆子,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目光坦荡而又自然:“四王爷臣妾虽然在宴会上见过,但从未说过话,安阳侯虽然也从未有过什么往来,但到底皇上曾经在中秋夜宴上将他进献给您的珍宝赐给臣妾,臣妾自然只能选他。”
元崇帝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冯皇后在一旁冷了脸呵斥道:“怎能如此草率!”攸宁连忙跪下请罪,元崇帝挥了挥手叫她起身,又笑道:“拿人手软,你可不只能选他吧,爱妃实在是有意思,罢了罢了,皇后也不必生气。今日之事,朕心里已有打算,明天就让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