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未书一顿,回头看,朱婉宜携着一众侍女,娉婷袅娜的往这边来。
她笑得很温柔,未书却只看见她身后阳光强烈,照得她睁不开眼睛。朱婉宜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未书深吸一口气,在朱婉宜还距她很远的时候跪下,双手伏地。
灼华吓了一跳,却也只能跟着跪下,低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未书闭上眼,“她来教训我。你跪地伏头,勿再出声,越谦卑越好!”
手下的青石板愈发滚烫,风一阵一阵的吹过,终是好受了些。终于,她看到一双精美的绣花鞋踏着轻盈的步子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怎的跪下了?”
朱婉宜的声音像黄鹂似的,娇俏动人。未书跪得头昏,稳住声线说道:“曲钟华之女顾氏未书,见过梁夫人。”
朱婉宜是朱持盈的妹妹,嫁的是禁云国正四品正议大夫梁益颌。朱婉宜咦了一声,“为何又要行这么大的礼?”
未书一字一句道:“方才在堂中,未书行的的是小礼。且奉茶时,未书失手打翻了茶杯,未书实在有愧。故见到姨母时,未书行大礼以认错。”
又一阵风吹过,朱婉宜忙用团扇掩住了面庞。未书依然跪地俯首,模样恭敬谦卑。
朱婉宜放下牡丹团扇,娇笑道:“好通透的人!本夫人还不曾言语半句,你竟已经知晓本夫人要做什么。你说得对,你母亲总是宽厚慈爱,可本夫人主张严厉行事。行礼是小事,打翻茶水确实大罪。你可知晓!”
“知晓。未书愿意领罚。”
“好得很。”朱婉宜举高临下,笑意愈加深邃,“不枉本夫人一番亲自寻你步行之苦。”
朱婉宜一顿,“对了,本夫人并不是一时探访,而是小住几日。以后见本夫人不必行这么大的礼。但今日是领罚,你便在这跪上两个时辰吧,午膳也不必吃了。”
“谢姨母。”未书终于直起腰来。面前的朱婉宜雍容华贵,笑容明丽。她拿出帕子,轻轻地帮拭去未书额头上细腻的汗水。“这脸蛋嫩得能掐出水似的,脂粉都不必搽。”
她把帕子扔给旁边的奴婢,低头笑道:“姨母走了。”
朱持盈转身离开,留下两排奴婢看着她。
湛王府内。
整个寝室穷尽奢华,紫金香炉内袅袅升起一缕青烟。珩清推门而入的瞬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
他走进书房内,脱下纯黑披风,坐在紫黑莲花沉香木椅上,舒适的翘起二郎腿。归翾上前一步,半跪着,却并不说话。
他目光深邃,像波澜沉寂的大海。那潋滟的光泽,深不可测,放佛谁也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归翾。”
“是。”归翾抱拳,后退几步,退出房中。
珩清起身,扬手把身上的纯黑披风扔到一边。他转过身来,长身玉立在墨舞江山画屏风前。
那一刻空气凝滞。珩清的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本王从不让人在寝室里燃香。你是谁?”
屏风后,他的榻上,一只纤纤玉手轻柔地撩开帐帘,露出一张艳绝的脸庞,以及纤长白腻的脖颈、圆润的肩膀。被褥遮住了她胸口一下的部位。美人眉角上扬,低低娇笑:“王爷,奴家可等到您了。”
珩清依旧保持着好看的笑容,优雅得让人移不开眼:“时间不对。现下是中午,本王还未用膳。”
美人掩唇娇笑:“春宵苦短,王爷何必管用膳不用膳!还是,王爷不用膳没力气?”
“你的声音很柔媚。”珩清顿了一顿,“和哪个青楼里的花魁学习过?”
“奴家……”
“归翾。”
珩清低沉唤了一声,不动声色后退几步。
这时寝室的门一刹破开来,归翾提着一把料峭剑,直直往美人冲来。美人眼睛瞪大,迅速转身,翻开压在床褥下一把软刀。只可惜还没能把刀拿出来,归翾的料峭剑已经深深刺进了她的心腹。
美人歪歪的倒在床上,瞳孔瞪大,嘴唇边上溢出一股猩热的血。
收剑,站定。归翾的黑色袍子不曾沾到一点血迹。干净利落得像他的主人。
珩清看他一眼,冷笑说道:“既然这样,王府里该换的人要趁早换。在我的寝室里有刺客,谁也负不起这个责。哪怕是皇兄。”
“只是这次派来的人,武功废柴了些。”珩清淡淡说着,“这里脏了。让你筛查的人在哪里?”
“已经候在坞枕阁。”
“极好。”珩清淡淡应下一句,便推门而去。归翾叫了几个人来处理寝室,随后跟上珩清。
坞枕阁建在不远处,现下珩清坐在沉木椅上,细细喝下一口茶。
他侧脸问归翾:“这些就是你挑了三天的人?”
“是。”
珩清的面前挺直站着五六个姑娘。他哦了一声,“你挑出来的人,想必武功极好,素质也不错。”
归翾说:“主子可还要考核?”
珩清放下茶杯,懒懒开口:“不用了。就挑年纪最小的两个吧,站出来,叫什么名儿?”
两个姑娘一先一后站出,皆面庞端正:“奴婢秾纤,今岁十四,见过主子。”
“奴婢金官儿,今岁十四,见过主子。”
珩清嗯了声,转身离去,淡淡抛下一句:“着人去顾府传信,道湛王半个时辰后来访。带上两个丫头,现在备马车。”
归翾应了一声是。
不多时,王府门口,已备下了两乘马车。珩清和归翾乘一辆,秾纤和金官儿乘一辆。
马车平稳的朝顾府驶去。与平时的匿名出行不用,珩清乘坐的马车华丽至极,四角飞檐雕龙,垂下轻薄的南海珠耀丝绸。饰之以玛瑙玉石,流苏点金花。
街道旁迅速聚集了一群人,“这轿子是从湛王府出来的。”
“这么大的排场,想必是湛王殿下了。啧啧……”
“看那一颗宝石,就够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我倒想上前跪一跪,求求殿下……”
归翾不动声色地把料峭剑抽出半尺,刀刃在耀眼阳光下闪烁着冷光。也不必动口说出一字,那些人立马跑开了:“快跑快跑!要杀人了!!”
街旁的人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归翾手指微动,收回那把利剑。彼时马车停下,归翾下了马车,把轿帘掀开一角:“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