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书说到,陈琦得了纵横家陈轸,又拜他做了自己的叔父,想请他出马,以期说服鲜卑部落首领步度根,让他成为自己在西域的一根领袖旗帜。
陈轸听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陈琦十分不解,陈轸见陈琦疑惑,便说道:“何解?”
陈轸道:“韩国与魏国相互攻打,快要打了整整一年。秦王想劝解,可是文武大臣意见不定,有的说劝什么,让他们打;有的是劝解有利。秦王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定。
陈轸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说,大王想必也听过卞庄子刺虎的故事。卞庄子想杀老虎,有人劝他,说两只老虎在吃一头牛,必然会争起来。到时候,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您再上去,必定两头老虎都拿下。果然,一头牛不够两只老虎分享,他们打了起来。强大的那只老虎伤了,弱小的那只老虎死了。卞庄子趁机上去,把受伤的老虎刺死。不但得到两只老虎,还得到杀两头老虎的名声。
陈轸继续说,韩魏相争,不也就像是这两头老虎吗?
秦王一听,明白了。最后韩魏斗得两败俱伤,秦国才出兵,大获全胜。”
陈琦警醒道:“以崇理大人之意,莫不是要让步度根和轲比能互相攻伐,待两败俱伤,而后出兵,假意以为援兵,实取双方之疆土,而此时,强大的轲比能被步度根削弱了实力,无法与我军抗衡,而步度根因实力稍弱,自然而然就投降于我军,那时我军兵不血刃,平白得了步度根与轲比能之领,好,呵呵,高!实在是高!”
陈轸道:“鲜卑族内乱,乌桓必然要阻止,为了协助盟友,丘力居定然会派兵到鲜卑国去。
主公可以让精明人在鲜卑族传言:鲜卑二主争权,丘力居虎视眈眈,假意援助我军,实意图谋鲜卑国领,其心可诛,不得不防。
不怕他不乱,就怕他几个乱不起来。”
陈轸道:“主公,鲜卑乃是大患,宜早除之。”
陈元甫抚掌大笑道:“崇理大人,孤以为只是枯坐而观之,实属无趣,孤有意资助步度根,让其不至于在乌桓和鲜卑双重打击之下快速被剿灭,达不到消耗战的目的,崇理大人以为如何?”
忽然,近卫回报:“颜公骥求见。”
陈琦道:“颜良来了,速请入内。”
颜良披坚执锐,急匆匆入到中军,见陈琦身边一中年文士,不由得欲言又止。
陈琦道:“公骥莫慌,此某族叔,亲近之人,无事。公骥有何事找孤,可言之。”
颜良道:“既是主公族叔,亦是大人也,陈大人,颜公骥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勿怪。”
陈轸笑道:“不知者不罪。”
颜良道:“主公,某麾下打听的一条旧路,可入乌桓深处。”
陈琦道:“此事确实?”
颜良道:“已确认。”
陈琦道:“何处?”
颜良道:“主公,我军现在驻扎无终,寸步难移,无终塞口关城池险峻,易守难攻,辽西乌桓的首领蹋顿,乌桓大人丘力居的从子,总摄三王部。骁勇善战,才略过人,人称:‘蹋顿又骁武,边长老皆比之冒顿,恃其阻远,敢受亡命,以雄百蛮。’而且如今丘力居病重,据传将不久矣。而丘力居嫡子楼班年幼,义子蹋顿必然总摄三王,到时可使高顺与文丑统一半兵马以居于此,而主公大军则经右北平,逾平冈,过卢龙塞,可径达柳城,陈大人统御文丑部,接到主公部驰书,即刻进军,两下夹击,必然可败乌桓。”
陈琦又道:“既然有那条道路,必然有人把守。”
颜良道:“回主公,平冈要道早已崩坏废弃,道路难行,其地并无人防守。”
陈琦脸上露出笑容,拍拍颜良肩头,朗声而道:“此次成功,公当居首功!乌桓国灭,孤兴大辽,颜公骥可为镇国大将军!”
颜良闻听此言立即跪倒,口中大呼:“祝辽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琦见颜良昂然离去,问陈轸道:“崇理大人,颜公骥之言,有几分可信?”
陈轸道:“元甫,轸看颜良为人虽然鲁莽,然其实为忠诚洋溢之人,其此举必然一心为元甫,元甫不应相疑也。”
陈琦点头不语。
次日,陈琦点齐诸将,方才要说话,忽然门丞来报:“有一姓田的文士求见,请主公示下。”
陈琦眉头一皱,道:“田元皓弄啥咧?”
门丞道:“主公,那人虽然姓田,但并非军师。”
陈琦道:“河北田姓名士,不外乎田丰、田楷、田豫、田畴四人也,既不是军师田丰,而田楷又在公孙瓒部效命,田豫在刘玄德部,此人必是田畴是也,此乃大才,孤当亲自迎接,诸位,可随孤一同前往。”
陈琦出得大营,见营外一员文士,峨冠博带,相貌俊郎,目似朗星,陈琦笑道:“田子泰当真好悠闲也。”
那人面色一僵,嗫呶道:“辽公竟知子泰无名小卒乎?”
陈琦道:“你若无名小卒,则世上无遗贤也。
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也。好读书,善击剑。初平元年,义兵起,董卓迁帝于长安。幽州牧刘虞叹曰:“贼臣作乱,朝廷播荡,四海俄然,莫有固志。身备宗室遗老,不得自同于众。今欲奉使展效臣节,安得不辱命之士乎?”
众议咸曰:“田畴虽年少,多称其奇。”畴时年二十二矣。虞乃备礼请与相见,大悦之,遂署为从事,具其车骑。将行,畴曰:“今道路阻绝,寇虏纵横,称官奉使,为众所指名。愿以私行,期于得达而已。”虞从之。畴乃归,自选其家客与年少之勇壮慕从者二十骑俱往。虞自出祖而遣之。既取道,畴乃更上西关,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间径去,遂至长安致命。诏拜骑都尉。畴以为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固辞不受。朝廷高其义。三府并辟,皆不就。得报,驰还,未至,虞已为公孙瓒所害。畴至,谒祭虞墓,陈发章表,哭泣而去。瓒闻之大怒,购求获畴,谓曰:“汝何自哭刘虞墓,而不送章报于我也?”畴答曰:“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刘公不失忠节。章报所言,于将军未美,恐非所乐闻,故不进也。且将军方举大事以求所欲,既灭无罪之君,又雠守义之臣,诚行此事,则燕、赵之士将皆蹈东海而死耳,岂忍有从将军者乎!”瓒壮其对,释不诛也。拘之军下,禁其故人莫得与通。或说瓒曰:“田畴义士,君弗能礼,而又囚之,恐失众心。”瓒乃纵遣畴。子泰,孤之所言确否?”
田畴道:“不想辽公远在乌桓之地,竟也知中原之时乎?”
陈琦道:“乌桓势大,常寇中国,我泱泱大汉,不惧其威,视如小儿之闹,常宠之,此谬也。须知娇儿不知法度,严师方出高足,这等孽子,当骂则骂,当打则打,不可轻任之,不然蹬鼻子上脸,杀兄弑父,悔之晚也。如今孤将欲伐乌桓,奈何不知道路,路阻于此,前者探得卢龙塞可至柳城,正欲亲领军往,正好子泰来到,特此烦劳先生领文丑、颜良部,不惧险阻,涉水跋山,绕后击贼,而后当枭首敌酋,驰呈千里,请先生允诺。”
田畴闻言,一躬到底,子泰道:“将军大恩,子泰感谢不尽,丘力居乌桓名将,其子蹋顿亦是雄将,不可轻视。畴一介书生,将军竟如此重视,畴有生之年,必效之以死力,鞠躬尽瘁,不改衷心。”
陈琦大喜过望,搀田畴而入中军,并坐中榻。
田畴再三婉辞,陈琦方才作罢,乃安排田畴坐于右手第二席位上,第一位乃是陈轸也。
左手依次颜良、文丑、高顺、管亥、张燕。
陈琦道:“今得田子泰,此实乃孤之大幸!国家之福也!传孤旨意:‘封田畴为中书舍人,领燕州节度使,右北平侯,领文伯骏、颜公骥部黑水铁骑三千,开无终山石以补平冈、卢龙险道,至柳城攻伐不臣恶贼丘力居,若得成功,则名垂青史,留名千古也。’”
田畴千恩万谢,告辞离去。
丘力居果然不久于人世,诏楼烦、苏仆延、乌延及蹋顿觐见,而后逊位蹋顿。
蹋顿道:“主上如何能如此?臣乃外人,怎能当国家之主,当传嫡楼班。”
丘力居道:“楼班年幼,处事欠考虑,你吾之从子,可教习楼班处事理政执法之道,待楼班成年,你若愿意,可逊位于他,若不愿,如此亦可。”
蹋顿道:“中原俗语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此高位非善事,儿定当兢兢业业辅佐公子。”
是夜,丘力居薨,蹋顿践位。
却说田畴等离开大军,迁往平冈。
陈琦让属下军士每日多点一二朵灶火,蹋顿心中烦闷,谓诸将道曰:“这陈元甫诡计多端,用兵如神,诸位当小心辅佐少主,提防陈琦兵越关。”
田畴军一路无话,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军队,几枝十人斥候队,方一见面,便被迅速剿灭,而且绝不留下活口。
军马来到卢龙塞下,见那一片残垣断壁,破败不堪,荒草丛杂,几可掩人身形。
文丑道:“军师,这卢龙要塞荒僻如是,不知有野兽否?不如寻而杀之,用以享祭乎?”
田畴道:“乌桓斥候众多,其如豕狗,何不捉以烹制,以为享祭乎?”
颜良心中惊慌:“不想军师竟有此恶习,余甚惧之。”
田畴道:“吾杀乌桓豕狗,汝何苦惧之?”
颜良瞥文丑一眼,心中反愈加惊惶。
文丑道:“大人食人,我与公骥虽武将,亦不由得两股战战,心惊肉跳也。”
蹋顿正在处理军务,娄烦进言道:“摄政王,陈琦在此坚守,却派士兵四处劫掠,此乃是粮草不继之兆也,何不待陈琦部卒离去,大王带领大军,乘势杀出,陈琦必然一阵可破也。”
“报……报狼主,陈琦部军师田畴翻过徐无山,偷越卢龙要塞,过了平冈,已攻破柳城,大将军图录授首。”
蹋顿大惊,面色苍白,一把扯住斥候问道:“图录据险而守,如何反被杀死,还不速速说来!你若有半点隐瞒,仔细扒你的皮!”
斥候道:“回狼主,图录大人领三千女真族人把守柳城,到也算克勤克俭,事无巨细,每必躬亲,治下百姓,倒也称他图青天。
图录麾下有两员大将,皆是女真人,一个也先,一个金必忽,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图录以他二人整备军务,自己署理政务,治下到也算吏治清明。
只是也先和金必忽为人粗鄙不堪,素喜劫掠乡人,这一次柳城失守,此二人有不可推卸之责。
那一日,也先劫掠乡民,取得兽皮十数片,见那乡人之妻颇有颜色,便动了色心,打杀了那乡民,正在行凶,不期被田畴引一军到彼处,见也先行凶,对面一员大将,长相凶恶,善使一条大枪,又有一将,与那厮相若,却是善使一口大刀,直入内舍,抓住了也先头上发髻,一直拖将出来,在大院之中,把也先枭了首级。也先部士卒,也不曾透得一个出去。
那田畴又使人穿了我乌桓士卒衣服,由使刀的将军带着,妆作败军,偷入城中潜伏。
及至入夜,那些潜伏者于城中四处放火,夜深人静,烈焰凭借山风之势,窜起多高,凡因烈火惊醒起来扑火者,系数被杀个精光。
金必忽是日酒醉,正宿醉卧于府中,比及四围火起,乡人叫喊声起,金必忽又嫌吵闹,连杀数人,终于惹得乡人群起而攻之,约有七八千乡人参与谋反,却又引田畴军杀入太守府中,图录抵死抗争,被那田畴麾下大将管亥杀死。首级砍下,悬驰于四门。
如今,田畴军前锋大将文丑所部,离我谷宁城不远矣。望大人早做决断。”
蹋顿道:“是役田畴军固然狡猾,但也先却是有不可推卸之责,若不是也先罔顾禁令,掠夺乡民又捋夺妻女,那田畴未必能得乡人之襄助。
此非战之罪,此乃也先等短视之人,只知掠夺,以至失却民心所致。
孤担心,若是陈元甫知道那处消息,再併力攻打白狼关,只怕人心浮动之下,这一路十余座关城,必然将无人能防住并州、匈奴联军也。我大乌桓国危矣。”
苏仆延道:“大王,我军与匈奴连日征战,匈奴打法多变且灵活机动,常以小股袭扰我军粮道,我军粮饷多有被焚毁,如今一者粮草难以为继,二者乌桓国如今久旱,并无粮食收益,三者如今国中盗匪四起,劫掠地方,我国实不宜再与匈奴兀赫部交锋,以臣之浅见,当遣一使者,赍以金银,送入匈奴军中,晓以利害,而后结盟,而后平国中之乱,而后天下安宁也。”
蹋顿道:“不知哪位爱卿愿意为使者也?”
众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人敢出班搭话。
蹋顿看了半晌,见无人出班说话,遂道:“既然无人搭话,那么孤便点名了,点到谁的名,就有谁去为使者。
苏仆延,此事由你提议,就由你为主使,娄烦,平素里,你也是舌辩之士,老君王在世时,你与苏仆延一同,屡献良谋,为我大乌桓崛起屡建功勋,今就由你二人为使者,出使匈奴部。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议和。”
大将乌延道:“大王,此事不可为,我朝中尚有雄兵九千,尚可一战,岂能轻启谈判之事?”
乌延身边一人,乃苏仆延之子苏庆,庆道曰:“乌延大人难道不知国家粮饷难以为继?无有粮米,我军以何为食?何以行军开战,平定地方?
大王,臣附议父亲之意,赞同议和。”
陈琦攻破白狼关,收拢溃兵八九千人,而后打散至各军中,继续向上渔阳进攻,上渔阳守将萧必烈不战而降,并亲为向导,沿途招降乌桓诸将。
这一日,前锋高顺、高览遣使回报:“前方离乌桓国都谷宁城只有三十里,请主公定夺。”
蹋顿在谷宁城中,双目盯着乌延道:“乌延将军,到了你上战场的时候了,你是乌桓最后的希望,孤希望你能够把乌桓从这个黑暗的岁月中解救出来。我们还有三千精兵可用,你是乌桓最勇敢的斗士,别让我失望,去吧,孤和臣民都会在身后为你祝福和祈祷。”
乌延无可奈何,牵了乌烟兽,提了三股托天叉,披上甲胄,束了袢甲丝蛮带,带着八百精兵,打开城门,要来激战陈琦。
陈琦正差人骂阵,忽然见对面城门洞开,从谷宁城中出来数百军卒,当先一员大将,长得极其英武雄壮。
陈琦道:“来将何人,同上名来!陈元甫戟下不死无名鼠辈!”
乌延道:“吾乃乌桓汗鲁王乌延是也!陈元甫休走,你无故纵兵行凶,肆意屠戮我族百姓,你盍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