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残垣的坊门,来到了外来摊子的聚集的商业街。这并非规定的区域,而是乡里农人自发聚集的,相互认识好有个照应。
城里人也爱来此地,为了农人货品的新鲜和便宜。而常驻固定的市井小贩大都是“二道贩”,从远处运货过来,米食蔬果价格贵也失去了新鲜度。
方家三人在一处较偏僻的空位上落了脚,方蒙把猎得的兔皮、妻子编的竹蒌、占大多数的山货草药摆在席上。不声不响的蹲着,把只带来一个木扎凳让给方家姐弟坐。
若遇上个想买的人,他说了遍价格,买就买走,不买也不再说什么。
方仲永对方父的面冷话少早已习惯,坐不住来来回回的跑动,看着别人的摊子上的新奇玩意。
方心脸色有些发白,太多的人声喧闹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她胸口堵得慌,不过视线还是跟在方仲永的身后,方氏千叮万嘱要跟牢他。
跑玩回来的方仲永发现一个时辰后自家摊上也没卖了太多东西,阿姊的神情不太对劲。
估计是初来城市,不习惯城市的庞大的人流车流。
心生一计,于是跑到了牛车上,从一个层层包裹的布袋里取出了一套黄金色皮毛来。
这皮毛就是从大虫身上扒下来的,所谓大虫就是老虎,古人认为有足为虫,故此称谓。
此皮可来之不易。十几日前方父上山打猎,遇到背后一道劲风,懒驴打滚侥幸躲过,手持砍山刀,实实地往老虎头上砍,熊一样壮硕身子极大的蛮力砍的老虎晕头转向,然后直捅老虎勃颈大量的血涌出,双方勠力许久,老虎流血过去死去。
具体情况方仲永没见过,自然不清楚,他只能根据方父贫乏的词汇尽量猜想。那天方父浑身是血的扛着老虎回来,脸上惨白一片。听方氏哭哭啼啼的为丈夫涂创药缠绷带,哭诉他胸上背上都是深可见骨的爪痕,就知道实情不简单。至少不像不管谁问,方父解释实情的唯一句话:“大虫想吃我,我把大虫砍死了。”这么简单。
听到这件打虎事,乡书手和里正还有十里八乡的熟人都来了。方仲永见死老虎,心里震惊和前世的并不同,不是和动物园里的比较,而是同野生比较,他见的这只死老虎可称为胖虎了。
且胖的都是肌肉,古代的野生动物链完整,老虎经常捕食运动,又不缺少食物,发育完善、膘肥体壮很正常,不是前世所谓生态园自然区里的瘦虎可比拟的。
怪不得古代把打虎当做英雄,平常人恐怕见面就被吓破胆了。
方仲永把虎皮高抬过头顶,扔放在方父的摊上,方蒙错愕道:“这不是拿来买的,小流快放回去。”
“爹,我又没说要拿来买。”
他着穿流的人群奶声奶气的吼:“大家快来看了,大虫的皮呀!”
一听到大虫,先是几个人凑上来,从众心和好奇心驱导下,朝他们这汇集来的人愈来愈多。指着黄金毛皮,喋喋不休的讨论。
“这是大虫?”
“这皮真的是大虫,我见过,州府的吴氏皮毛铺还挂为镇店之宝呢。”
“……”
“谁打的,是这位壮士吧,真厉害。”
“……瞧瞧,他卖的皮毛山货成色很新啊,还很完整。”
“娘,你看打虎英雄,真的打虎英雄。”
方蒙脸色有些涨红,“抱歉,各位这虎皮不卖,有人已经定了。”
“瞧大哥说的,你想卖我们平头百姓也买不起。不过我想问这兔皮多少?”
“对呀,我也想问这山药多少?”
“还有我要买……”
“价格真便宜,给我来一件那个,还有那个……”
一下子摊上的东西就卖完了,即使方家三人一起从牛车搬下一件件山货皮货也抵不过人群的疯狂购买。
直到全都空空如也,激昂的人群才不舍慢慢散去。
经过一番运动,方心额头微汗,香腮红彤彤的,脸色好了许多。
方蒙细数着钱币,从来没有买的那么多,以往即使妻子同行,在使劲吆喝,也要剩下不少又拉回家里。想到这回妻子高兴样,冷黑的脸柔和许多。
这一切都是那小子的功劳,方蒙问他道:“小流,今天你立大功,想吃什么,我带你们姊弟去吃,不过,如果想买玩艺不行。”
方仲永指了指对面烤饼摊,“我要吃这个,阿姊也吃,爹也吃,还给娘也捎上一份。”
“好,好。”方仲永对自家小子从小懂事很是欣慰。
对面的饼摊小贩见方家三人生意火爆很是羡慕,听了方父是打虎英雄又很是佩服。
包了几个最大的饼,拿给方父,“汉子,不用给钱了,你是打虎英雄,为我们宁南境内除一大害。”
方蒙笑了笑,还是把钱强递给他。回身把饼拿给儿女,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下一站孙家毛皮铺,把虎皮交还给约定好的买家。
孙家毛皮铺和方蒙是合作关系,十里八乡都是如此,毛皮铺和猎户总有一对一或一对多的关系。
孙家店主很客气,招待三人坐好,还给方仲永方心两个小孩子端上了酥饼。
待鉴定的人给出了个良上的价格,便拿出包哗哗直响的碎银交付全款并言:“方大汉,我们是多次的交易了,这次我私人给你提一成,请下次猎有珍奇异兽务必来这,我担保给你满意的价。”
方蒙应了声恩,又带着两个孩子去买柴米油盐。
方仲永对孙家皮铺没有好感,那块虎皮明显被压价了,还惺惺作态故意说提一成。
不过,自古来就是如此,无商不奸。
他余光见左前路的一处铺子前站了太多的人,飘逸的布匾上写着个繁体的炭字。
好像几个市民代表和店家抗争着炭价的高涨。
路过时,方仲永望进店内,一个与他同龄、粉琢玉雕的小女孩百无聊奈的坐在长椅上品茶,目光漂移到方家三人身上,下一秒,又不知飘到那里去了。
她身上的天蓝色的绫绸和罗纱,更添了精致之感。
对面站着一个儒袍中年人正对她反反复复说着什么,见小女孩始终不予理会,恼怒的大拍桌子,拂袖而去。
见中年人走出来,市民忙围上去问:“葛先生,钱家小娘子怎么说。”
“哼,不怀解百姓之忧,反倒发起灾难财。官家如此助长商鄙风气,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说完径直而去,不留再次询问请求机会,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煤店主得了主家吩咐,硬气地挺着腰,一副要买就买,不买就别挡路的神情。
方仲永也是略微关注了下,便撇过头,和阿姊谈论着路上的所见所闻。
“阿姊,你觉得城里好,还是村庄好?”
“城里东西多,人也多,村里嘛东西少,人也少,我觉得城里好。不过,我不想呆在城里。”
“为什么呀姊,你不是觉得城里好么?”
“感觉浑身不自然,胸闷,总想马上就回到村子。”
“买完米醋后就回了。阿姊,你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
“长大以后。”
“学点纺织吧,听说附近乡县很多商人员外在城里开纺织铺,我学后去找工,也能给爹娘分忧。”
“别总问我,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知道是赵受益他爹当皇帝后,方仲永更坚定了自己的初心。
他把两只手尽力张开,以行为表达“大”,说道:“我要赚钱,我要买一大块地,要买一大群……牛羊,然后盖上大大的房子,把爹娘和阿姊接进来,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
听了他的宣言,方心忍俊不禁地笑了,道:“我怎么会问你这个小不点这个问题,你可真会说话,怪不得村里那些婶娘都夸你。”
“阿姊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为何说我小。”
“好好,你不小,行吧。既然不小,以后就别赖床,多帮点爹娘。”
“我没有赖床,只是没有睡饱,你不知道我在长身体么。”
方心揉了揉他的右边总角,带着些宠溺的语气:“嗯嗯长身体,还是你会说。”
日落红霞,牛车载着三人吱嘎咯吱嘎嘎的往小丘村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