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散修！”
此话一出，场内一阵轻呼。
乔自知与孙苏返愕然看着李凭生，“李兄，你……”
“好胆，好胆！”那胖子气极，浑身的肥肉都在颤动，不禁让李凭生想起了胖掌柜，可胖掌柜比这家伙好多了……李凭生摇摇头，盯着两人，“怎么，想为你师兄报仇？来啊！”
看着李凭生残破的身躯，乔自知与孙苏返急忙挡在他身前，防着天刀山余下两人，生怕他们突然暴起，杀掉李凭生。
“去死！”
两人对视一眼，皆凶狠地朝三人袭来，一副不要命的模样。师兄死了，他们回天刀山可难交代，肯定会有一定的责任，不如此时杀了几人，还好从轻发落。
见两人不要命的冲了过来，乔自知还好，孙苏返则是变了脸色，刚才他与那胖子看似是打个平手，其实他只是占了身形灵活的便宜，若是那胖子拼了命要杀他，他肯定是躲不过去。
“拼了！”
孙苏返眼神坚定，双手画出一个势，正欲奋起而上，却见一道乌光斜斜划过，裹挟着劲力逼退了天刀山两人。
几道不急不慢的脚步声轻轻传来，温和的声音传入在场众人耳朵，“一会不见，怎么如此狼狈？”
李凭生撑着身子，抬眼看向来者。
乔自知与孙苏返表情微妙，天刀山两人却是气急败坏。
“啪！”乌光折返，如同燕子般轻盈的飞回，被一白皙手掌稳稳接住，众人一看，竟是一把扇子。
将扇子轻轻展开，动作轻柔地像是展开一副名画，薛有道扇着风，嘴角含笑。他向乔自知三人拱手，道：“我来得还不算太晚，是吗？”
孙苏返撇撇嘴，见是薛有道四人出以援手，倒没了之前不礼的态度，朝他们拱拱手，打了招呼。
“嘁！”
那贼眉鼠眼冷哼一声，面色难看至极，他看向李凭生，道：“这次没有取你性命，下次定会杀你，天刀山绝不会放过你！走！”
他脱下长袍披在韦中正身上，对那胖子挥挥手，正欲将尸体抬走，乔自知忽然身形一动，错过两人，接着又返回了原地。他的手中夹着那柄玲珑小刀。
天刀山两弟子脸色一变，更是难看，乔自知这行为无异于挑衅。“哼，我们走。”眼角青筋暴起，贼眉鼠眼狠狠说道。
三人本想着在此能捡些便宜，没想到便宜没捡到，却丢了师兄的命。狼狈的身影渐渐消失，乔自知担忧地看向李凭生，欲言又止。
“李兄……”
孙苏返叹了口气，“你怎么办？”
李凭生摇摇头，在别人看来，他这次恐怕是无法入天刀山了，是一件极其遗憾的事情，但对于李凭生来说却并不是。自从听了说书陈先生讲的那些江湖事，他的心便已经飞向了世间，他再也不愿规规矩矩待在一个地方，被门派束缚自由，无法做他自己。
“孙兄，乔兄，我意已决。”李凭生默默运转着心法，内力在体内游走，洗涤着伤势，让他清醒了许多，身体也有了些力气。“没了天刀山，我一样能够修行，一样能够练武，不缺他一份。”
“可是……李兄，我们可以为你求求情，或许乘刀门和天刀山会放过你呢？”孙苏返舍不得这位好友，他动容道。
“没用的，就算再小的门派，也不会允许底下有离经叛道的弟子。”
乔自知皱皱眉，看向李凭生，“可你不是离经叛道，是被逼无奈！是他们先动的手！”
“没错！”孙苏返赞同地拍了下手，“他们先动手，违反了规矩，想杀人夺宝，你只是被迫还手而已。”
“嗯，我想这门派不会就这样包庇那弟子的。他违反规矩在前，若是处置了你，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认为这‘刀剑会月明’的天刀山竟如此厚颜无耻、不讲规矩。”
“对啊！李兄，我看咱掌门挺好的，他肯定会证明你的清白的！”孙苏返似是看见了希望，眼睛一亮。
这时，薛有道身后一直看戏的边香也开口说话了，她看向在场一些还未离去的人，难得一本正经地道：“况且在场还有多人可以证明，我就不信那天刀山气焰如此大，能让所有人都封口闭嘴不说话！”
旁边正看戏的众多人闻言身子一颤，怎么就扯上我们了！
看着七嘴八舌安慰自己的众人，李凭生颇有些感动。深吸口气，李凭生苦笑着摆摆手，“多谢各位的好意了，但是我离去的原因也并不是全在天刀山身上。”
他抚摸着掠阵冰凉的刀身，刀身翻转，映出他淡然的面容。他想到那次“不渡鹰”与“山水客”的争斗，想到陈先生口中吐出来的江湖，想到胖掌柜那势利的笑容，最后则定格在师傅的面容上。
“我生性散漫，就算不出这档子事，我也不会在乘刀门或天刀山待太久，现在这样，也正合我心意。”看着闻言孙苏返与乔自知紧皱的眉头，李凭生哈哈一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乔自知感受到肩上的力道，他微微一笑，“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生性散漫？”
闻言，李凭生嘿嘿一笑，也没反驳。
“可是李兄……”孙苏返直视着李凭生含着笑意的清亮眸子，正欲再说什么，却被李凭生轻声打断。
李凭生道：“好了孙兄，还有乔兄，你们就别劝我了，我意已决。你们若是真想救我，就让我遵从自己的本愿，走我想走的路。”
看着一脸不舍，面容苦涩的两人，李凭生轻轻笑了一声，张开双手，聊不乱与两人轻轻拥抱片刻。拍了拍两人的背，示意他们不要如此伤心。
江湖离别是常事，见多不怪，一生悠悠，谁没有个分别的时候，只是有的还能再见，有的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唉……好吧，李兄，以后的路，你多加小心。”见到意志如此坚定的李凭生，乔自知无言以对，片刻只得点点头，目光温和，他看着这个比他年幼的少年，如同大哥一般叮嘱。
孙苏返也轻轻拍了下李凭生的肩膀，“李兄，多加小心。若是遇见什么困难，就来找我们。”
“还想着等你来了天刀山，我请你喝酒呢。”乔自知惋惜道。
“哈哈，不急，乔兄的酒，我定会去喝的！你们两个可记得等我！”李凭生闻言，似是忘记了身上的伤痛，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
“嗤！”本来鼻头微酸的孙苏返瞬间笑了起来，擦擦眼角用力点点头。
看着说笑的几人，薛有道眸中带着笑意，轻声道：“那天刀山想必不出一两天便会在广明通缉李兄弟，李兄弟可有何打算？”
李凭生看向比自己大不少的薛有道，道：“薛大哥可是有好办法？”
轻轻摇扇，薛有道看了看身后的吕昌三人，“我们兄弟姐妹也是一介散修，李兄弟不如与我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顾。”
李凭生眼光掠过薛有道身后表情不一的三人，微笑地摇摇头，将又塞进口中的丹药咽下，道：“刚才几位出手相助，已令在下感动不已，现在我将被天刀山通缉，又怎能连累了几位，不可不可。”
他十分坚定地摇摇头，拒绝了薛有道的邀请。
看到李凭生如此坚持，薛有道也只好作罢，点点头，说道：“好吧。”
李凭生点点头，对着薛有道几人拱手，“几位出手相助，这份恩情在下记在心里，日后定当回报。”
薛有道急忙回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若是李兄弟不愿与我们几人同行，也可去那先魏或边周避避风头，看看风景。那天刀山再厉害，也不敢随便把手伸到其他两国。”
“多谢指点！”李凭生听闻，赞同地点点头。
扭过头，深吸口气，李凭生低头将腰间的乘刀门木牌摘了下来，这木牌微微有些损坏，上面布满刚才战斗吹起的灰尘。他轻轻擦拭，将之交给了乔自知。
看着面露不舍之色的孙苏返与乔自知，李凭生微微一笑，道：“我没带衣裳，这身乘刀门白袍就不脱了，那牌子就还给门派吧。”
乔自知叹口气，将木牌放入怀中。
“那么……孙兄，乔兄……后会有期！”李凭生捡起一些布条，将掠阵包裹起来背在背上，他正色拱手。
“保重！”
乔自知欲孙苏返嘴唇微动，最后只说了两个字。
微微点头，李凭生向薛有道几人拱拱手，眼神掠过他们的面容，最后停留在乔自知与孙苏返脸上，似乎要将他们的面庞深深记在脑海。
或许他们两个是李凭生第一次所交的朋友吧……
李凭生背着刀，转过身，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入口，他挡住了入口的幽光，身影变得深邃、孤独。众人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始终没有转头，只是抬起手挥了一挥，渐渐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消失在了漂浮的幽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