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的悲剧就在于她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了一个男人手上,任人摆布,这正是未央所要避免的。
对于未央不露痕迹保持距离的举动,陈一默似乎毫无所觉,仍旧笑眯眯地站在未央身边,向她介绍周围的景致。
这里原本是荒山,不过陈一默的父亲把周围近百里都买了下来,现在这片山头包括那座瀑布,都是陈家的。然后陈一默父子两代,在这里建造了庄园,一边种树种草,一边开拓湖面,建造荷心亭,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这庞大的计划,塑造出了这令人迷醉的美景。
陈一默声音低沉,语气从容,侃侃而谈,充满自信和魅力,让撑船的美貌少妇船娘忍不住一次次地偷看他,脸上泛起红晕。
未央也觉得很有趣。虽然身处不同时代,但是人们的审美和追求却是相通的。她当初也跟随时代大潮进军房地产业,对设计、施工等相关方面曾经认真学习过,这会儿和陈一默说话倒还都能接的上。能够增广见闻,多了解这个时代,未央非常乐意。
陈一默也有些惊讶,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容貌清丽,富有心机,手中握着一把值钱的方子,养好了就是一棵摇钱树,却没想到她竟然懂得这么多,他说的话她居然都能听懂。而且一听就知道这个女人读过不少书,见识也不少,比一般死读书的秀才说不得都更渊博几分呢。
这倒让他真有了几分兴致。
小船在水面上缓缓行进,逐渐靠近了浩渺水面中心的平台。陈一默当先下船登岸,这次他没有再伸手去接未央。方才未央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对这种行为的抗拒,他自然是从善如流,不能落了下乘。
沿着青石铺成的台阶向上走了数十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亭中。
亭中的下人把握时间,在两人入内时正好将饭菜摆完,陈一默挥手,示意他们全都退下,只留下他和未央两人。
小亭四周不断流泻的水流将盛夏的热气带走,滴滴答答的水声让人恍若置身雨中,心头一片清凉。
未央坐在座位上,隔着水帘望着碧波万顷,想起自己当初乘着游艇出海玩乐的情景。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三个月,现在想起来,上辈子的记忆却仿佛已经十分久远。
陈一默故意没有选择未央对面的座位,而是坐在了她的侧面,显得随意一些。此刻,他看着少女微带迷茫若有所思的神情,竟无端地感受到一种怅惘之意。她似乎沉浸在某种遥远的思绪里,怀念着某些永远无法触及的东西。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从哪里来的这种深沉情感呢?
这张看似清丽纯真的脸庞下面,隐藏的不仅仅是心机、勇气、见识,还有一段令人怀念你的人生经历吗?
陈一默觉得眼前少女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他早就让人调查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玉香浓老板娘的所有资料,但是令人诧异的是,她似乎真的就是凭空出现的。
陈一默是灵岩府的地头蛇,黑暗中的王者,灵岩府的帮派、捕快、乞儿等三教九流都是他的眼线。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出现在灵岩府的人都会被查个干干净净,哪怕是晚上睡觉起了几次,一天去了几次恭房,大号几次小号几次都会弄得清清楚楚。
但是查到未央头上的时候,却只能查到三个月前她穿着男装出现在灵岩府大街上,一家家地观察商铺的事情,再往前就是一片空白。
而未央来到灵岩府之后,如何搭上柳绵的线,给了柳绵五成干股换得了他的名帖,又是怎样巧妙经营玉香浓,日进斗金,柳绵和柳当世又是如何贪心发作,逼迫未央签署卖身契,甚至柳绵如何被未央威胁,偷偷去柳家庄子里去看医生治疗身上的红斑,然后在陈一默吩咐柳绵安排他和未央见面后,柳绵又如何偷偷约见胡定,密嘱胡定杀掉柳绵的事情,全都被写得清清楚楚,摆在了陈一默的案头上。
陈一默看着这厚厚的记录资料,还未见面就已经对这个将柳绵死死压下的小姑娘好奇不已。柳绵已经是个比较聪明的女人了,可是居然没有发现这个比她还小四五岁的小姑娘从开始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从而被人家牵着鼻子,一步步被对方握在手心。
这要是在商场上,柳绵早就被算计得倾家荡产了。
不过,让陈一默感到隐隐欣喜的却是,未央真正想要搭上的并不是柳绵,而是自己。能得到这样的美人垂青,费尽心机来接近自己,哪个男人不会暗自得意呢?陈一默更不介意自己的后院中多一个美貌聪慧、眼界开阔、有陶朱之才的爱妾。
他看着未央神游天外,也不催促,而是亲手给未央斟了一杯酒,自己也将杯子倒满,向后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酒杯,嘴角带着笑等着未央回神。
未央从回忆中醒来,抬头正撞入陈一默含笑的眼眸中,连忙道歉:“大人见谅,此处风景绝佳,引人入胜,我一时沉迷,失礼之处还请大人原谅。”
“此乃私下宴客之所,魏姑娘不必拘束。”陈一默斜靠在椅背上,伸直了双腿,流露出几分洒脱不羁来,“叫我子箴便是。”陈一默,字子箴。
未央顿了顿,就笑着举杯:“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子箴兄盛情款待了。”
陈一默心中满意,举起酒杯与未央轻轻一碰:“既然得称兄长,我也不跟未央你客气了。此杯随意,不要勉强。”
这是晟京宫中流出的好酒一枝春,口味清香,后劲绵长,陈一默一看就知道柳绵下了大本钱做这样的准备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要在杀了未央之后,用美色引他恕罪罢了。只是柳绵大概没想到,她精心准备的一枝春自己没有用上,却被未央享用了。
陈一默轻轻勾了勾嘴角,这可不是他动的手脚,只是事有偶然罢了。他不是那等登徒子,当然也不是柳下惠。若是美人自己投怀送抱,他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让美人伤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