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怀疑,未央就越发不肯露出一丝机灵来,一个字不多说,一点事不多做,全然是一个木讷寡言、怕生、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农女形象。
何官人想要伸手扶她上骡子,未央都吓得往后一退。还是田氏和另一个力大的农妇上来,半推半抱地把未央放在了骡背上。
未央坐好后,何官人便笑着对大家拱手,准备上去坐在未央背后,谁知道刚抬起脚,那平素十分温驯的骡子一脚就踢了过来。亏得他反应快躲了过去,就这袍子上还是落了一个蹄印。
何官人第一次变了脸色,有些尴尬,有些恚怒。
围观的村民们哈哈大笑起来。
何官人抖了抖袍角,再次上前,果然那骡子又是一脚踢了过来。
连着试了几次,只要他靠近想上去,那骡子就毫不犹豫地尥蹶子,让所有村民都笑得前仰后合。
“这畜生是疯了么?”未央听着何官人带着几分气急的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还想跟她同骑?今天就乖乖走着当个马夫吧。
何官人看看太阳,时间不早了,不能再耽误下去,只能咬咬牙上前去牵着缰绳——这下那大青骡子什么反应都没有,乖乖地跟着他就走。
何官人挤出笑容,和顾有富夫妻行礼道别,牵着骡子走出了村子。
走到村人看不见的地方,何官人再次尝试,可是只要他想要骑上骡子,那骡子立刻就从温驯乖巧变成了暴躁的飞踢魔王。
试了几次都是这样,何官人只好认命,牵着缰绳走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没多大会儿原本雪白的鞋边就变成了土黄色。
一路走到镇上,何官人早就累出了一身大汗。他也不休息,租了一辆马车,只买了几个饼子,给了未央两个,自己坐在车辕上一边赶车一边吃,径直出了镇。
这样匆忙而目的明确的行动,越发引起了未央的怀疑。
中午仍旧是吃干粮喝凉水,一路不曾休息,直到夜深人静时,马车终于在一片密林中停了下来。
何官人让未央下车,带着她向前方火光方向走了几步,看见密林深处燃烧着一片篝火,火边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
周围的山林黑漆漆的,传来各种不知名的声响,甚至还能听见隐约的野兽嚎叫。何官人和那个老女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人我给你带来了。”何官人把未央推到前方。
老女人看见了未央的脸,眼中闪过震惊。她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主子非要让她亲自来做这件事,不许任何其他人知道。她选择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接头,原本只是谨慎,现在看来是做对了。
“怎么这么晚?”老女人抱怨。
“嗐,那头蠢骡子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害得我走了一路,到镇上才雇了马车,路上一口气都没停赶过来的。”何官人也是一肚子火。
本来傍晚就能见面交接的,结果弄到这深夜。晚上山林中到处都是危险,还是早点办了正事离开为妙。
“人没错吧?”
“绝对没错。阳德镇山堂村顾有富和田氏的大女儿,生得漂亮,不像个乡下丫头——全都符合,绝对不会错。”
“没错就好。”老女人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给何官人,“记住管好你的嘴巴,敢泄露一丝风声,你和你家人的脑袋都保不住。”
何官人就着火光看清楚了银票大小,脸上现出喜色:“您放心,我何老五嘴巴最严,以后有什么差遣,尽管来找我。”
两个人一问一答,根本就没有在乎边上的未央有没有听见。
未央低着头,嘴角勾起弧度。她忍了一天,就是在等这一刻。